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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甩甩头,觉得这个推测过于荒谬,追杀他的多是江湖人士,偶有几个达官贵人蓄养的死士,应是与朝事无太大干系,何况那日与长姐叙谈的沈家人多了去了,为何只有自己亡命天涯?
元月初五,护送长姐回姑苏,逗留三日。
元月初六,谒见吴国公,手谈一局。
元月初九,返余杭,接到忘尘叟手书。
元月十五,应约至西湖边的烟雨楼,与忘尘叟欢聚一宿,大醉而归。
忘尘叟!
沈秋暝猛然坐起,回想起当日情景,竟有顿悟之感。
那日月白风清,梅送暗香,沈秋暝踏着月色、哼着小调被龟公引去雅间。
一进门就见忘尘叟顶着张惨白面皮笑眯眯地对着他。
沈秋暝眉头一跳,猛然出手对着那张清冷脸孔捏了下去,忘尘叟武功比他差上许多,索性避都不避,任他揉捏,嘴里还不正经地念叨,“见了你掌门师兄的尊颜,竟还如此不敬,这便是你鹤鸣派的规矩么?”
沈秋暝恋恋不舍地又掐了一把,奸笑,“若是张知妄真身在此,凭我的武功想要近他的身,简直痴心妄想。
果然老友知我,送上这张脸来让我一尝夙愿。”
忘尘叟摇头,随手将那面皮撕了,露出俊逸绝尘的真容来,“半年未见,沈兄潇洒依旧。”
沈秋暝上下打量他,见他气色不错,显然最近未负重伤,不由欣然打趣,“老人家一向可好,身子骨可还硬朗?”
烟雨楼建于西湖之畔,轩窗外远眺而去,山外青山楼外楼、桥上残雪水底月尽收眼底。
忘尘叟朗笑道,“从表兄那里论起,沈兄还是我的师叔辈,若我是老人家,沈兄岂不是老妖怪?”
“谁叫你当初非要起这么个不伦不类、酸秀才似的诨名?”
沈秋暝添满酒,反唇相讥,“对了,你近来都在洛京,突然驾临余杭,总不会就是图我这顿酒吧?”
他向龟公使个眼色,歌伎舞姬鱼贯而入,端的是越女如花,妖媚入骨。
沈秋暝与忘尘叟均惯了笑傲风月,年少轻狂之时更数次一同混迹烟花之地,对他喜好极为了解,他眼睛只微微一扫,便挑了其中一眼含春光、姿容风流的女子。
“越溪,且去陪贵客,伺候好了,大大有赏。”
那女子娉娉婷婷地款步而去,忘尘叟盯着她看了眼,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竟长了双桃花眼……”
沈秋暝无甚兴致,斜倚着轩窗自斟自饮,“若是喜欢,我替她赎了身赠你也是无妨。”
那女子见忘尘叟倜傥,又听闻此话不由面露喜色,更是殷勤,不了忘尘叟身形一闪,竟脱身而去,在沈秋暝身旁坐定。
见沈秋暝诧异神色,忘尘叟苦笑道,“如今我已浪子回头,招蜂引蝶之事更是不会再做。”
沈秋暝知他怕有要事相商,便摆摆手,遣散了一众艺伎。
忘尘叟舒了口气,坐直身子,“沈兄救命之恩,允怀从未敢忘,如今还情的机会可算是到了,”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块罗帕,在沈秋暝眼前晃了晃,“日后若是有人追杀你,你就把这个给他们,到时候必可救你一命。”
他说得神乎其神,平时又是个跌宕不羁的主,沈秋暝便当他是玩笑,一场宿醉之后立时把他那话忘去了九霄云外。
沈秋暝愣愣地坐着,可就从忘尘叟那几句语焉不详的暗示里要能想起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将袖中褡裢里细细翻找了一遍,终是在当时那件天青苏绣袍衫的袖袋里寻见了。
对着烛火,他将那帕子颠来倒去地端详许久,硬是没看出半点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