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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不爱听,”
沈秋暝低声道,“但陛下圣明,朝廷势力也非众人想象中那般单薄。”
张知妄鲜少饮酒,脸孔已被酒意熏红,转头定定看着沈秋暝,眼中带着三分恳切七分决然,“我可不是那般傲物清高之人,朝廷的能耐我也是清楚的,所以此番袁似蓬等人不过枉费心思,就算一时得势,但朝廷戡乱后,必会清算此事,到那时,所有参与门派怕都会被连根拔起。
故而无论趋利还是取义,我鹤鸣就算不效忠朝廷,也得和乱党撇清干系。
来之前我便想过,若是武林中人皆为是非不分、贪生怕死的宵小之徒,那我不过拼却一人性命,换我鹤鸣一派安宁。
就算乱党迁怒,焚毁观宇殿堂、碑文石刻,甚至烧光山林、推平鹤鸣,只要我鹤鸣上下弟子还在,经典秘籍还在,又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沈秋暝知他虽是武林中人,可也颇通世事,却没想到一直以来他竟是存了这般玉石俱焚的想法,听了他这番剖白,心内五味杂陈,竟对这武艺高强的掌门师兄生了怜惜之心,原本执住他衣袖的手腕一翻,与他十指交缠。
张知妄一怔,自持克制的面容亦有些松动,嘴唇微微发颤,继续道,“此事我知道必定不能善了,我自认绝对信任的长老弟子将由正明子师叔带走,而我只会留下三五人伴我左右。
如今还未离开长安的还有十余个门派,除去素禅方丈、清微道长、殷俭行等人,我暂时还猜不透其余门派的主张,故而也不好轻举妄动。”
“袁似蓬等人一定是做了十全准备,甚至有机关甲兵埋伏,可你是否想过,江湖人讲究的便是一个义字,叛王为一己之私,不顾苍生兴兵作乱,本就不得人心,若是大家不甘受制于人,冒险合力一拼,未必没有胜算。”
沈秋暝深思道,“依我看,殷庄也罢,倾玉山庄也罢,还有那太湖派、苍山派,恐怕也和咱们一样略知内情,而他们不像鹤鸣身处叛王地界,尽可以明哲保身,可他们还是来了……”
张知妄扣住沈秋暝的手微微渗出汗意,“若不是忠义之士,怕就是早已身在局中,前来做个了断了。”
第46章愿我为星君如月
那“了断”
二字太过刺耳,沈秋暝的手又紧了紧,厉声质问道,“你以前曾提起过,说待到全盘皆输之时,我是你最后一招棋。
若我没料错,你怕是在什么地方留了遗物或是遗命给我?”
张知妄见他神情,知他又是火气上头,便轻咳一声,试图将话头引到别的地方去,“你一路奔波,早已疲累,不如早些回……”
沈秋暝冷笑道,“你的那点谋划,我已知道的七七八八。
如今我不遵掌门钧令,擅自返回长安,不知张掌门准备如何处罚在下?还是又要编些蹩脚的情由将我诳出长安?”
春风浩荡,两人并肩而立,交握的双手在袍袖下若隐若现。
不知谁是谁的魔障,又有谁早已心猿意马。
默然了一炷香,张知妄才踌躇道,“陈允怀身陷北疆倒也是不假的,我这里虽局势不明,倒也称不上万分险恶……”
“后事全都安排好了,还不算险恶?”
沈秋暝没好气道,“所以呢,你想说长安未乱,官道仍在,我若是识相就该老老实实滚到北疆去不给你添乱,坐看你舍身取义,然后为你收尸?”
两人幼时相识,张知妄从未在沈秋暝那边吃过亏,今天丢尽脸面,偏偏心虚之下竟还有几分甜意,本身极能言善辩的人如今倒是期期艾艾,被他抢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见他一张如玉俊脸憋得通红,沈秋暝心中好笑,无意抚过张知妄练剑练出的老茧,轻轻摩挲,却见张知妄一颤,却也并未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