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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鬓边的一支羊脂白玉如意点翠长簪被冷风摇曳起细碎的海棠明珠坠,纵是金玉华贵,凌风亦不过瑟瑟不能自已。
她轻声感叹道:“三朝繁华,师父尽收取底。”
她停一停,含了几分犹豫,“曾读佛经,有一句读来惊心动魄。
言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敢问师父一句,何为人世恩爱?”
那僧人含笑,“心念前因,彼此不相欺瞒,得温存相待,乃是恩爱。”
如懿听了动容,却蓄意存了挑剔之心,道:“师父是佛门中人,也懂得人世情爱?”
那僧人颇从容,“佛祖怜悯苍生,人世情爱尽在眼中心底。
不能涉入其中,却可以懂得。”
他凝眉须臾,“我在宝华殿精心修习逾五十年,不过是在渺乱中求一方清净。
有时冷眼旁观,只觉哪怕读通佛法万卷,亦难解心底疑惑。”
如懿扬眉轻笑,“师父也有疑惑?”
“红尘与清净不过一墙之隔,修为不足,自然有疑惑。”
“本宫愿闻其详。”
“世间事,争其能争,不争其不能争。
但何谓能争?何谓不能争?而施主所问,是否也是欲争之所,那么得到恩爱,又要凭借恩爱争夺何物?纠纠缠缠,何处才是止境?”
如懿一时被诘住,僧人轻敛袍袖,悠然道,“如果争来争去,争的却是虚无之象。
拼上生死祸福,折尽一生欢悦,不过是镜花水月,那又是所为何来?”
宛如有九重惊雷滚滚,直贯入脑海,天地间汹涌云滚电翻,骤聚骤散。
无数积郁的辛酸悲苦夹杂着重重的悲与喜翻腾而上,不可遏止。
多年来苦苦支撑,宄竟是为了什么?她的家人已经有足够的安稳,凭着孝敬宪皇后的余恩,也足以平安一世。
乌拉那拉氏并无太过出色的族人,皇帝亦无心格外提拔,许以要职。
她这个皇后,其实无后顾之忧,亦是无可以依凭的母族靠山。
她的永璂,唯一的几子,并无永琪一般出色,来日若是可以做个富贵亲王,倒也清贵安闲。
可若她依旧挣扎在后位上,永璂年弱,资质不算出类拔萃,不过中人而已。
自幼娇养,性子又偏柔弱。
上有诸位成年兄长,下有得宠的幼弟,来日若真在位上,当日圣祖康熙九王夺嫡的景象,她却也是听过的,如何不叫人心惊胆寒?她是个母亲,她再了解不过的,凭着她没有母族可以倚仗的境况,永璂要站稳脚跟,实在也是千难万。
她可以保护他到什么时候?从一开始的打算,她便只希望他是富贵闲人,一生波澜无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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