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来?不及悲痛,因为我看见自己和牲畜也没?什么两样,被铁夹锁住肩膀、喉咙,铁链绑缚身?体,爆竹声?响起,便和一群如我一般大小的稚童,并着一群猪狗牲畜跑往枭山深处,背后坐着文武高官,手执弓箭,朝我们射来?。
我记得清清楚楚!
一波箭潮落下,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了三百多次,第二波箭潮才再次落下,然?后隔了五百次心跳,第三波箭潮袭来?……”
那年他才五岁,他不懂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什么事情?什么意思?他一直在跑,怎么跑都跑不出枭山,那几百次心跳、片刻钟的时间只能让他短暂地放松与悲伤,他以为箭潮是为置人于死地,被命中时已经做好了随父母而去?的准备,却?不想,箭矢滞钝,原是只为取乐。
他再被带到高官面前时,匍匐在地,被几道长枪长剑押着,他终于看清了坐在中间那人的面庞,听懂了他们在做什么。
何肉之糜?你?不敢食?他被铁夹上的长锥束缚得快要窒息的嗓子?也终于发?出呜咽长嘶,哪怕每说一个字都是钻心的疼痛,他也在为父母开口求饶,不行,不要。
他懂了,他爹娘叔伯被吃了,被人心吞没?。
高官说的字句,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他们说叔伯是假借救故友之子?的说辞,找旧友骗敦罗王的兵力作乱复国,好在旧友成为敦罗王一位部下的幕僚后,早早地就与前朝断了往来?,假戏真做,为新朝效力,于是将几人的行程上报,才使?其全数落网。
他以为自己可以解释,解释叔伯想闯大牢救他,只是顾念与父母的情谊,并不是为了再度造势谋反,也不是为了祸乱,他们罪不至此?…留他们一具全尸吧!
可嗓子?险要被刺针穿透,他越是解释,这些人就越高兴。
解释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他们喜欢看你?解释时窝囊的样子?,并以毫不在意地神情狂欢。
“你?不是问我到底受过什么刑吗?”
萧蔚扒开衣襟仰起头,“我能想出以船头缚长锥破冰,是因为我曾被缚刺针刺喉,每每开口,刺针便如长锥破冰般犁开我的皮肉!
我的心口烙疤愈合了依旧经年痛痒,是因为我被烫下贱字红铁时,我也正亲眼看着父母的白骨被打磨成器!
为何越是窒息的境地,我越能冷静,因为我被活埋的时候,只记得要冷静、要憋气,要找一处活口呼吸……我是从坟堆被刨出来?的,至今不知?是谁救了我!”
萧蔚凝视着她,痛不欲生,“反而想忘也忘不掉的是!
坐在高位之上俯瞰我、活埋我、残害一群稚童的人!
他有着和你?爹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
“那不是我爹!”
余娴激动地打断他,怒目而视后又用手臂挡着脸低下头啜泣,闷声?道,“那不是……”
萧蔚何尝不是一直猜测,余宏光性情大改,会不会从头到尾根本不是他?可任由他如何查,也查不出余宏光有同胞。
他也想到了花家?那群技艺高超的人脸师,可彼时花家?尚不出众,人脸师更如古老传言一般存在。
难道天?下真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像到能顶替身?份,像到陛下也不追究身?份的来?龙去?脉?平白让一个替身?接手官职吗?
他想留在陛下身?边,无非就是想知?道,陛下又在其中隐藏了什么秘密,频频试探,他大概知?道,自己需要拿出些东西,才能撬开陛下的口。
他要接近敦罗王,无非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当了叛徒,害死所有叔伯,他帮敦罗王夺回兵权,献出所有诚意,成为亲信就在咫尺。
他也一直想找到救他的那个人,可惜枭山余家?死绝了,如今终于查清玉匣为何物,他想,也许救他的那个人,也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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