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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自踅到卧室里来,将那布包由怀里拿出,看到缝口,全是用线密密地缝着,心里立刻受着一番冲动,想到这些线迹,都是春华亲手缝成的,在那时,她是多么看重了这个包袱。
在她缝着包袱的时候,心里多么难受,对我又是多么浓厚的意思。
于是且不去拆开那线缝,将手指头缓缓地在线缝上抚摸着。
他的感想,以为这是春华亲手所做,自己抚摸着线缝,也就仿佛是摸着她的手了。
他这样傻做了一会子,自己可就埋怨起自己来,这岂不是笑话,不去看包袱里面的东西,尽在包袱外面,抚弄些什么。
由身上掏出了小刀,将线缝挑开,不想这里面竟是裹上了许多层,而且每透开一层,便有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香气,向鼻眼里冲袭了来。
待到完全透开了,虽有一封信在那里,且不要去念看,心里猛可的一动,就是一条紫绸小手绢,斜斜地裹了一仔头发。
将头发抽出来,却是一丝不乱的,用旧的红头绳,扎了那头发。
重大的刺激在前,却不怎样地难受。
略微翻了一翻,这才拆开那封信来看。
在小秋心忖着,在信上也无非是些思慕的话,自己既是不愿再堕入情网,好像看与不看,这都没有什么关系。
及至拆开了信从头一看,才知道春华害了一场大病。
拿着信在手上,只管在屋子里来回的转着。
情不自禁地就叹了一口气道:“怪不得维新的人,都在叫着婚姻自由。
这不自由的婚姻,实在与杀人无二。
要婚姻自由,在这个专制时代,哪里办得到呢?除非是革命党成功了。”
他万分地感到无聊,自己就是这样子在屋子里说话。
耳朵边却听到有人噗嗤地笑上了一声,小秋这倒不能不受一惊。
抬头看时,却是家中雇用的王妈,端了一盆水,站在房门口。
小秋一时慌了,就问道:“我没有叫你,你跑来干什么?”
王妈笑道:“我端水擦抹桌椅来了。
少爷,你为什么一个人说话呀?”
小秋挥着手道:“出去吧,我在这里念书,不许哕嗦了。”
小秋说的那些话,王妈都听到了,什么婚姻自由不自由,他嘴里很是说上了一遍,这会是书上的话吗?她也不曾多说什么,回转头来,向小秋就是微微一笑,小秋虽然知道自己的话,是被她听了去了,可是她一个当女仆的人,便是听去了这话,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是很坦然的到床上去横躺着手里拿了那仔头发,只管把玩。
看完一阵之后,又把揣在身上的信,重新温习一遍。
最后,他还是把那封信抽了出来,又详细地看上一遍。
觉得那简简单单的几行文字,却是缠绵悱恻,十分的凄楚,越看越不忍放下手来,就是这样的躺在床上继续地向下看去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女仆来请两回,方始到堂屋里去吃饭。
当吃饭的时候,他伯母杨氏,却是不住的向他打量着。
他也想到,藏在卧室里,大半天没有出房门,也许伯母有些疑心了。
就故意皱了眉道:“不明白什么缘故,今天是很觉得头痛。”
说着装出那很勉强的样子,吃完了一碗饭,就不再添。
杨氏微笑道:“人是铁,饭是钢,有了病也应当勉强吃些。”
小秋见她的眼锋,似乎带了一种讥笑的样子,越不敢坐,推碗便走了。
在这天晚上,仲圃是被朋友约着下棋去了。
小秋一双姊妹,也各回了卧室,杨氏却打发女仆,将小秋叫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