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沣想了一想,说:“不,还是从你的望州驻防抽调三个旅,布防到宁昌至桂安的铁路沿线。”
他们说着话,静琬已经自己开了四五枪了,枪枪都是脱靶,最后一枪好容易打到了靶上,擦过靶边又飞了出去。
慕容沣瞧着,忍不住哈哈大笑,静琬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他便说:“你瞪我做什么,我可替你记着呢,这子弹要六毛钱一粒,你已经浪费了好几块钱了。”
静琬哼了一声,说:“做九省巡阅使的人,原来也这样小气。”
他说:“对着你,就是要小气一点,谁叫你对我小气呢。”
静琬将脚一跺,斜睨了他一眼,似是要埋怨他却又忍住话的样子。
徐治平瞧着这情形,不能长久谈话,于是欠身道:“六少,那我就按你的意思,先去调兵。”
慕容沣接过枪去,交给沈家平重新装子弹,随口只答应了一声。
徐治平于是自去了,他离了校场,并没有直接回望州去,而是去到常德贵府里。
常德贵本来有大烟瘾,下午无事,看几位姨太太打麻将,他自己抽了两个烟泡,方起身替七姨太太打牌,三姨太太就嚷:“这人可太偏心了,咱们姐妹几个玩得好好的,偏他要来插上一手。”
另几位姨太太也不肯干了,正是莺声笑语,吵嚷得热闹之极,只听门外笑声:“贵兄好福气啊。”
常德贵见是徐治平进来,他们是通家之好,忙起身相迎,先让至烟榻上叙了几句闲话,几位姨太太另去花厅里打麻将,只留下一个丫头烧烟,常德贵方问:“你来见六少?”
徐治平本来不抽烟,只将那茶吃了半碗,慢吞吞的说:“还不是为驻防的事。”
常德贵问:“那六少怎么说?”
徐治平捻了捻唇上的两撇菱角胡子,微微一笑:“他叫我调三个旅,在宁昌至桂安之间。”
常德贵又惊又喜,放下了烟枪,抱拳道:“老弟,还是你有法子。”
徐治平说:“自打打完了仗,我看他的心思就不在正道上。
前几个月为了个女人,竟然花了那样多的钱去办什么学校,后来又捧女戏子,日日只知听戏,听说这两天又迷上一个,今天看他在校场里教那女人打枪呢,我跟他说话,他也是心不在蔫。
大帅若是有灵……”
他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常德贵将大腿一拍,说:“反正这小子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徐治平说:“说他是刘阿斗,那也还不至于。
你瞧打仗的时候,他比起大帅用兵也毫不逊色。
就是为着这几分聪明劲,所以才骄横,不把咱们这群老家伙放在眼里。
我瞧他就是走了岐路,迟早得出事。”
常德贵拿起茶碗,咕咚咕呼一口气喝完,将嘴一抹,说:“大帅临死前虽没有留下一句话,但咱们老几个是瞧着六少长大的,说句大话,他要是犯了错,咱们就应该指出来。
树长弯了得扶正过来,那人走了歪路,就得将他拉回来。”
徐治平用碗盖撇着那茶叶,说:“我倒听见说——六少有意要跟颖军议和。”
常德贵一听,砰得一掌就拍在那炕几上,炕几上的茶碗、点心碟子、烟灯、烟枪、烟钎……一应家什全都被他这一掌拍得跳了起来,他整个人也跳了起来,张口就骂:“小兔崽子!
没出息,老子跟着大帅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江山,他一句话就想葬送掉,他要议和,先来问问我这杆枪答应不答应!”
抽出腰间的佩枪,啪一声就拍在炕几上。
徐治平忙拉住他,说:“老哥,小心,小心。”
常德贵气得七窍生烟:“该小心的是那小子,自打他掌事,什么时候将咱们哥几个放在眼里?咱们明里暗里,吃过多少亏了?他听着刘子山那帮不成器的东西挑唆,一味的偏袒他们。
跟他一分辩,他就摆出巡阅使的架子来压着老子。
老子看在大帅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他倒还越发上头上脸来了。
咱们跟着大帅枪林弹雨的时候,他小六子还躲在他娘怀里吃奶呢。
如今大帅眼睛一闭,他就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就算他是大帅的儿子,老子也跟他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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