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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车站并不近。
她在车站大门等,纸袋上渐渐渗出油来。
然后她看见何干坐着黄包车,包袱抱在大腿上,两腿间夹着灰白色水牛皮箱子,头后面还抵了个网篮。
她平静地向周围张张望望,高贵的头形顶上光秃了一块,在扁扁的银发下闪着光。
“大姐。”
她笑着喊。
乱着付黄包车钱,下行李,她不肯让琵琶代她提,两人总算进了车站,立在矮栅栏里,把东西放了下来。
“大姐!”
感情丰沛的声口,“何干要回去了,你自己要照应自己。”
她并没有问候露与珊瑚,也不说害她跑这么大老远的一趟。
琵琶觉得亏负了何干。
她倒不为逃走害得何干日子难过不得回乡而感到心虚。
弟弟的死开脱了她。
眼见得何干无人可照顾了,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她后母的藉口,因为何干忙着粗活,极少有时间照顾陵。
“大姐,陵少爷没了!”
何干激动的说,怕她没听见这消息似的。
“我都不知道他病得这么厉害。”
“谁知道?说是好多了。
我跟自己说怎么这么瘦?吃补药,什么都没少他吃。
太太相信这个推拿的大夫。
才十七。
谁想得到……?”
她低头,拿布衫下摆拭泪。
他们不曾轻轻松松谈过陵,事实上在此之前不曾谈过他。
何干照顾他就跟照顾琵琶一样的真心实意,琵琶觉得陵似乎也喜欢何干。
然而仍是觉得陵是秦干托孤给她们的。
“我带了这个。”
何干接过纸袋,淡淡一笑,也没谢她,只急忙岔开话。
琵琶突然明白自己做错了。
她是该为今天再点钱的。
她不能问她母亲要钱,也不想问姑姑要钱,姑姑自己一个月也就是五十块的薪水。
她考虑过问舅舅要。
要十块,他会立时从皮包里掏出二十块来。
“还要不要?”
他会再追问一句,一条胳膊整个探进袍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