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量着呢,这位王姑娘的头可就更抬不起来了。
丁老太听到桌面上静悄悄的,这就问道:“二和,那救济院的事,你得和这位姑娘谈谈,看她是不是愿意去?”
月容道:“我早听到了,我只要有个逃命的地方,哪儿也愿意去的。
吃完了饭,就请丁掌柜的送我一趟罢。”
她说着,就仰着脸望了二和,等他的答复。
她心里大概也很高兴,以为是得着一个归宿之处了。
第三回多半昌色留闻歌忆旧增一宵梦寐移榻惊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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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和在今天吃午饭的时候,家里会来了这么一位女客,这是想不到的事。
自从脱离大家庭以来,仿佛记得没有吃过这样一餐舒服的饭,可以不用自己费一点心力,饭碗放在桌子上,扶起筷子就吃,觉得自己家里,真有这样一位姑娘,那实在是个乐子。
虽然家里多这样一个人吃饭,不免加上一层负担,可是一个小姑娘,又能吃多少,她若是愿意不走,把她留下来也好。
因为如此想着,所以月容说上救济院去的话,就没有答复。
月容向他看看,见他吃着面,只是把筷子夹了两三根面条子,送到门牙下,一截一截地咬了吃,咬完了两三根面条子,再挑两三根面条子起来咬着,两只眼睛,全射在桌子中心那盐水疙瘩丝的小碟子上。
心里一转念,是啦,人家家里,突然的来了一位逃跑的小姑娘,可担着一分子干系。
这事要让自己师傅知道了,说不定要吃一场飞来的官司,还要落个拐带二字,人家怎么不透着为难呢!人家顾着面子,直不好意思说出口,叫客快点儿走,这也就不必去真等人家说出口来,自己知趣一点儿,就说出来罢。
于是掉转脸,对了上座的丁老太道:“您这分恩情,我现在是个逃难的孩子,也没法子报答,将来我有个出头之日,一定到您府上来,给您磕头。”
丁老太放下筷子,顺了桌沿,将手摸着过来,摸到了月容的手胳臂,就轻轻地拍着道:“好孩子,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为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彼此帮忙,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我们这样小小的帮你一点忙,算得了什么,将来也许有我们求到你府上的时候,你多照顾我们一点就是了。”
二和觉得母亲这种话,劝人家劝得有些不对劲,便端起手上的面碗,连汤带面,稀里呼噜,一阵喝了下去。
月容看到,连忙将筷子和碗同时放下,站了起来,笑道:“还有面啦,我去给你盛一点。”
二和道:“饱啦,劳你驾。”
月容站在桌子角边,对他望着,微笑一笑道:“在外面忙了这样一天,饭又晚了,再吃一点。”
二和看了她这样子,倒不好拒绝,因笑道:“也好,我帮着你,一块来下面罢。”
说着,同走到屋檐下来,月容捧了他的碗,放在小桌上,还在抽屉里找出了一张小报,将空碗盖上。
二和退后两步,两手互相搓着,望了她微笑道:“姑娘,你作事真细心,把空碗放在这里一会子,还怕吹了灰尘进去。”
月容笑道:“让你见笑,我白小就让人家折磨得。”
她口里说着话,把砧板一块湿面,赶忙的搓搓挪挪,撑起面来,还回转头来向二和微笑道:“下撑面总要现撑,一面撑着,一面向锅里下去,若是撑好放在这里等着,就差味儿。”
二和道:“人少可以,人多撑面的人可得累死。”
月容笑道:“无论什么,全是一个惯,我在师傅家里,就常常给他们一家人撑面。
累死我倒不怕,就是别让我受气。”
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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