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穿过两个院子,却到了一条朱红漆柱的走廊下,只听到信生叫了一声茶房,这就有人拿了钥匙来开门。
只一抬眼,便觉得这房子里,显然与别处不同,四周全糊着白底蓝格子的花纸,右边挨墙,一列斜悬着十二个镜框子,最大的二尺多长,最小的却只有四寸。
里面都是信生的相片,有穿西服的,有穿便服的。
那镜框子,一例是银漆的边沿,用白线绳悬在白铜的如意的钉子上。
在这边墙下,两架红木的雕花架格,最让人看了吃惊:玉白的花盆,细瓷的花瓶,景泰蓝的香炉,罩子上有小鸟跳舞的座钟,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东西,花红果绿的,在那方圆大小的雕花格子里面,全都陈列满了。
在那正中的所在,放了三张沙发,全是蓝绒的面子,围着小小的圆桌子,铺了玻璃桌面,上面有个玉石盆子,里面全是碎白石子,插了两枝红珊瑚。
这种东西,自己本来也就不认识,因为新排的一本戏里,曾说到这东西,知道是很值钱的。
信生笑着把月容让到沙发上坐了,她是无心向后坐下,不知不觉向后倒去靠在沙发背靠上了,舒服极了。
刚刚坐定,就有一阵很浓的桂花香味,送到了鼻子里来,回头看时,正中花纸壁上绫子裱糊的一轴画,正是画着桂花。
在画下面,又是个乌木架子,架着五彩花瓷缸,里面栽着四五尺高的一棵桂花。
只是这些,月容已觉得是到了鼓儿词上的员外家里了。
还有其他不大明白的东西,只可笼统的揣想着,那全是宝物罢。
信生见她进屋以后,不停地东张西望,心里非常的高兴,笑道:“杨老板,你看看我这间小客厅,布置得怎么样?”
月容把头低着,微笑着,不好答应什么。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又发现了这个屋子的地板,洗涮得比桌面还要干净。
在这脚底下,是一张很大的地毯,上面还织有很大一朵的牡丹花,脚踏在上面,软绵绵的,估量着这地毯,总是有一寸多厚。
信生笑道:“杨老板,我告诉你一句话,我不但是个戏迷,我自己还真喜欢哼上两句,每逢星期一三五,还有一位教戏的在这里教我。
你瞧那块地毯,就是我的戏台。”
他坐在月容对过沙发的手靠上,将嘴向月容脚边努了两下,月容似乎感到一种不好意思,立刻把脚缩了向椅子底下去。
正说着,公寓里的茶房,送着四碟点心,一壶茶进来,月容看来,磁壶磁碟,一律是嫩黄色雕花的。
同时,信生在红木架格的下层,取过来两个大磁杯,高高的圆桶形,有一个堆花的柄,那颜色和花纹,全是同壶碟一样。
月容看了这些,实在忍不住问话了,因道:“宋先生难道你住在公寓里,什么东西,全是自备的吗?”
信生听了,不免微笑着。
就凭她这一句问话,可就引出许多事故来了。
第十三回钓饵布层层深帷掩月衣香来细细永巷随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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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信生寄住在公寓里,月容知道的,但是他所住的公寓,有这样阔绰,那是她作梦想不到的事。
信生见她已经认为是阔了,这就笑道:“依着我的本意,就要在学校附近赁一所房住。
可是真赁下一所房,不但我在家里很是寂寞,若是我出去了,家里这些东西,没有人负责任看守,随便拿走一样,那就不合算了。
这外面所摆的,你看着也就没什么顶平常的,你再到我屋子里去看看,好不好?”
他说着这话,可就奔到卧室门口,将门帘掀起来,点着头道:“杨老板,请你来参观一下,好不好?”
月容只一回头,便看到屋子里金晃晃的一张铜床,床上白的被单,花的枕被,也很是照耀。
只看到这种地方,心里就是一动,立刻回转头去,依然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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