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道:“馒头凉的,你没有蒸蒸吗?”
二和道:“蒸了。
这点儿便易活,我总会作的。
天气凉了,你穿的还是那件旧夹袄我给你作的新衣服,已经得了。
一件绒里儿的夹袍子,一条夹裤,你上次不是作了一件大褂子吗,就照那个尺寸叫裁缝缝的。
事先我没有告诉你,怕你同我客气,不肯收下,现在衣服做得了,我瞧着样子还不怎么坏,特地送了来。”
说着,把衣服包袱交到她手上,老陈笑道:“姑娘,我还告诉你一桩新闻,丁掌柜的早就来了,他在大门口,听到你在吊嗓子,说是你的戏唱得很好,坐在这里石头墩子上听,他不肯敲门,怕是一敲门,里面的戏就停止了。”
月容手里捧了包袱,向二和望着道:“是吗?”
二和道:“你唱得太好了,我听着几乎要掉下泪来。
有五爷这样好的师傅教你,你将来还不是一举成名吗?”
月容道:“我有那样一天,我先给二哥磕头。”
二和道:“用不着磕头,只要……”
说着,嘻嘻地一笑。
月容站在那里,也沉默了一会子,便道:“二哥进来坐罢。”
二和道:“我在门外边,坐了大半天了,我妈已经睡了,我不敢久耽搁,我要回去了。”
月容道:“那也好,师傅赶着同我吊嗓子呢。
我明天早点来给你作饭。”
说着,她转身进去。
二和见那大门关着,正待要走,那门跟着又打了开来,月容可就伸出半截身子来,叫道:“二哥,你别见怪,我还没有跟你道谢呢,谢谢你了。”
二和笑道:“这孩子淘气。”
等那门关了,自己也就向回头路上走。
还没有走二三十步路呢,那胡琴唱戏的声音,却又送过来,二和不由得站住了脚,向下又听了一听。
这胡同里,并没有什么人,当头的月亮,照着白地上一个人影子,心里这就想着:“妈已经睡了,除了熄灯火,也没有别的事,就晚点儿回去,也不要什么紧。”
于是抬起手来,搔搔自己的头发,望着那大半圆的月亮。
天上不带一丝斑的云彩,让人看着,先有一种心里空洞的感想,那遥远的唱声送了过来,实在让人留恋不忍走。
抬起在头上搔痒的那只手,只管举着不能放下来,就是放下来,又抬了上去搔着痒,好像在他这进退失据的当儿,这样的搔着头发,就能在头发上寻找出什么办法来似的。
他全副精神都在头上,就没有法顾到脚下,所以两只脚顺了路,还是向前走,到了哪里,他自己也不觉得。
不过那胡琴声和唱戏声,却是慢慢的更加放大,唱词也是字字入耳,直待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到,又是站在杨五爷门口了。
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向下听罢,月亮下那个古石墩,仿佛更透着洁白,他并不怎样地留意,又坐在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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