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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桌上的东西看看,又对李副官看看,便摇头道:“我又不认识郎司令,怎好平白的收他这些东西?”
李副官笑道:“昨天你们不是认识了吗?”
月容道:“也不能那样见一面,就收人家这些东西。
东西罢了,这现钱……”
李副官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漫说是这一点儿,就再多些,他也不在乎。
你别客气,干脆就收下来罢。
再见,再见。”
他说着话,抓起放在桌上的帽子,两手捧着,连连作了几个揖,就推门走了出去。
月容跟在后面,紧紧地跟出了大门外来,叫道:“喂,李副官,你倒是把东西带着呀!”
她说这话时,李副官已是坐上了他那漂亮的马车,前坐的一位马车夫,加上一鞭,唰的一声,就把马车赶着走了。
他坐在马车里,隔了玻璃窗户,倒是向她微笑着点了几点头。
月容只管叫,那车子只管走,眼望着那马车子转过了胡同角,也就无法再叫他了。
关上了大门,回到屋子里来,那些送来的东西,道先送进了眼里。
胡妈站在桌子角边,原是在用手去抚摸那装东西的纸盒子,当月容走进来的时候,她猛可的将手向后一缩,倒是向她笑道:“你不用发愁了,衣服也有了,钱也有了,早晓得是这么着,就不该去当当。”
月容也没有理会她,索性坐在椅子上,对了桌上那些纸包和洋钱只管发呆。
胡妈以为她嫌自己动过手了,只得低了头,缓缓地走出去。
月容呆坐了有十分钟之久,自言自语地道:“我也要看看到底有些什么玩艺。”
于是走向前,先把大纸包透开,里面却是一件新式的呢大衣,拿出来穿着试试,竟是不肥不瘦,恰恰可以穿得。
另有比这小一点的一个纸盒,猜着必是衣料了。
也来不及脱下身上这件大衣了,一剪刀把绳子剪断,揭开盖子来看,却是一套雪白的羊毛衫裤。
在那上面,放着一张绸缎庄的礼券,标明了五十块。
既是纸包里东西,不容易猜,索性一包包的都打开来看看罢,看时,如丝袜,绸手绢,香胰子,脂胭膏,香粉,大概自回北京以来,手边所感到缺乏的日用东西,现在都有了。
再数一数桌上所放的那两叠现洋钱,共是四十块。
在计数的时候,不免撞了叮当作响。
胡妈在院子里走得叮当有声,月容回看时,她那打满了皱纹的脸上,所有的皱纹,都伸缩着活动起来,正偏了脸向里面张望。
月容道:“这样鬼头鬼脑的干什么?进来就进来罢。
这桌上的东西,还怕你抢了去吗?”
胡妈手扶着门,颤巍巍地进来了,把那没有牙齿的嘴,笑着张开合不拢来。
因低声道:“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干,好好儿的过,桌上这些钱,也可以凑付两个月了。”
月容摇摇头道:“这个钱,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是好呢!你想,世界上,有把洋钱白舍的吗?我是唱过戏的人,我就知道花了人家的钱,不大好对付。”
胡妈道:“你怎么啦,怕花了人家的钱,会把你吃下去吗?钱是他送来的,又不是你和他借的,你和他要的,你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怕什么?来的那个人说,花钱的人要同你出去逛逛罢?你让姓宋的那小子把你骗够了,他也不要你了,你还同他守什么身份?趁早找个有钱的主儿,终身有靠,比这样天天过三十晚强吧?天可越来越凉了,今天屋子里没有火,就有点儿待不住。
你当的那几件衣服,也该去赎出来了。
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毛,身上穿得好一点,见人说话,也有一点精神。”
月容把整叠银元,依然放在桌上,却拿了一块钱在手,缓缓的轻轻的在桌上敲着,带了一些微笑道:“这也是合了那句话,肥猪拱庙门,十分好的运气,趁着这好运气,我倒要去想一点儿出路。”
胡妈把桌上的大小纸包,全都给她搬到里面屋子里去,走近了她的身边,微弯着腰道:“姑娘,不是我又要多嘴,你应该趁了身上有钱的时候,制几件衣服穿着。
你就出去找找朋友,请大家帮一点忙,人家看到你穿着不坏,也许念起旧情来,真会替你找出一条路来。
譬如就说是唱戏罢,你穿得破破烂烂的去找朋友,人家疑心你是无路可走了,又回来唱戏,先带了三分瞧不起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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