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这几日精神才好些,孟惟正在向他奏报前几日未曾上奏的一些繁冗琐屑,乐意匆匆进来告知了皇帝这桩事,又呈上了陈妃死时捏在手里的一块玉佩。
那玉佩的穗子看得出分明旧了,花样不是龙也不是凤,而是一双鸳鸯。
李言将那玉佩握在手里,便想起了年少时与陈妃一见如故私定终身时,自己将这玉佩悄悄赠她的情状。
久违的温情缱绻稍稍抬头,李言闭上眼,却想不起陈妃如今的模样,只有一个年轻明艳的影子。
他又想起李泾的遗言来,越发觉得胸口发闷,闷得生疼。
李澜因为他父皇这几日身体不好的缘故,一直都在他身边待着,几乎都不肯出去。
见到李言脸色不好,急忙抢上来,抱住了他爹的手:"
父皇喝茶,喝口茶缓缓,吸气。
"
李言攥紧了那块玉佩,慢慢地摇了摇头。
孟惟一直以来听到见到的,都以为皇帝与后妃皇子们殊无情义,只偏宠李澜一个,此时察言观色,却觉得未必是真的一点旧情都没有。
大抵只是忌惮而已。
夫妻一体骨肉同心都会落得这般,到底是有多忌惮?他又想起谢别提起皇帝时常有的淡淡怜惜来,心里微有些酸,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大理寺少卿今日递上来奏疏。
师相的脸色难看极了,又是十分为难的模样,后来竟将那奏疏压了下来。
孟惟心有预感,李沦阴谋栽赃害死了李泾,蛛丝马迹总会被发现的,巫蛊压胜之术是极易被找到蛛丝马迹的。
皇帝没有放松这一条线,宫里一直在排查楚王的生辰八字的如何流出去的。
即使是他的师相,也不过是压得住一时而已。
届时师相肯定是要力保李沦的,只怕是会恶了皇帝……
然而这一日竟比他想的还来得早。
孟惟早知道皇帝孤寒阴郁,刻薄寡恩,这几年入朝为官,又一直跟着谢别,时常有机会面见天颜,隐隐觉得皇帝或许有些与常人不同之处,只是不敢深究。
这番却是坐实了他的猜想,陈妃投缳后,皇帝连做了三夜的噩梦,病得深沉不说,还一道圣旨将李沦打入了天牢!
谢别这次要抗旨也抗不得,李言病得厉害,整日昏睡着,除了李澜谁都不肯见,亲近如谢别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谢别私下同孟惟说,皇帝应当只是起了猜疑,觉得李泾死的冤枉,因为唯一能得到好处的就只有李沦了,所以将李沦下了天牢。
孟惟当然不会错过师相眼底的忧色。
谢别不肯做杨骏*,有的是人想做,皇帝的举动激励了他们,哪怕李沦真是无辜的也能被他们挖出些不臣之心来。
--何况李泾真的是被李沦栽赃枉死的。
李言从龙床上挣起来,把手边的折子一本一本地扔在了谢别脸上:"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
这孽子到底都做了什么?弑兄杀弟,处心积虑--就连唆使李泾给李源下药的那个魏王府幕僚竟都是他的人!
"
谢别仍旧跪着,不动不摇,连声音都温和地一如既往:"
陛下,且不说虎毒不食子……何况,您已经只有这……这么两个儿子了。
倘若真的杀了李沦,皇统传续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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