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担心他养在儿子屋里,早晚要让那些个姨娘折腾没了,遂将他接到自己跟前养着,断绝了那些下作坯子的心思,这才三灾八难,有惊无险地养到十五岁。
谢老夫人倒不曾一门心思指着孙子光宗耀祖,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为谢家延续香火。
偏生这孩子却是上进好学的,又写得一手好字,得了东海翁的青眼,收为弟子。
老夫人如何能不纠结?既怕孙子在外头一不留神有个三长两短的,又怕孙子将来埋怨她阻了他的前程。
谢停云见祖母哭得伤心,遂轻轻挨着祖母,伸手一下一下抚摩她的后背。
“祖母不想孙儿出门,孙儿便不出门,您快别难过了。”
老夫人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了哀声,拿起绢帕抹了抹眼角,“你若实在是闷得慌,就下帖子,请同窗好友到家里来玩。”
谢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就有婆子进了两祖孙叙话的花厅通禀,少爷的同窗霍公子、查公子、方公子联袂来访。
听见孙子的同窗来访,老夫人赶紧吩咐下人:“快请他们进来。”
又收拾了心情,问孙子:“看看祖母可有失礼之处?”
谢停云听说三位同窗到访,顿时来了精神,甚至有心情哄祖母开心道:“祖母怎样看都是极精神的,一点儿都瞧不出适才跟小孩子似的哭过鼻子呢。”
谢老夫人听了,笑起来,“行了行了,你这是哄祖母开心呢。”
不多久,丫鬟引三人进了花厅。
三人今日俱做唐巾道袍云鞋打扮,进了花厅,齐齐向坐在正中的谢老夫人一作揖,同声道:“霍昭、查仲直、方稚桐,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安好。”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老夫人吩咐丫鬟看座上茶。
“霍兄、查兄、方贤弟,你们怎么来了?!”
谢停云惊喜万分地问。
三人中看起来最老成持重的霍昭站起来,当空微微拱一拱手:“是先生叫我等来的。”
谢停云连忙自黄杨木官帽椅上起身,“不知先生有何嘱咐?”
“吩咐倒没有,只是先生说,今次西林禅寺的月望诗会,才子云集,知府大人与督学大人都会到场,到时我等以诗会友,以字相交,正是增长见闻的好机会。
叮嘱我等前去,长长见识。”
胖胖的查公子向老夫人再一揖手:“学生自以为书法已小有所成,可是先生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叫学生趁此诗会之机,多听多看,取人之长,补己之短。”
方稚桐则朝着座上的谢老夫人粲然一笑,“学生纯粹是去凑热闹的。”
老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倒是个实诚人。”
霍昭见机,忙提出邀谢停云同去。
“我等想约了谢贤弟同去,一人多热闹,二则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三个身体康健的年轻人,再看看自己瘦弱的孙子,终是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