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冷斥:“这屋里头伺候的都是木头人不成?!
是怎么服侍少爷的?就让少爷这么躺着……”
屋里屋外的下人听了,呼啦啦跪了一地,“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啊!”
谢老夫人见孙子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略提高了声音,“将今天在少爷跟前伺候的一干人等统统拖出去各大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自有得力的婆子应了,便要出去,外头高高低低响起一片求饶声。
躺在床上的谢停云听见了,忍不住转过身来,“祖母……”
谢老夫人见孙子肯开口说话,心中松一口气,“慢着。
叫所有人先退下去罢,我与麒哥儿说会子话。
稍后再处置这些奴才。”
丫鬟婆子一听,如获纶音,瞬间便自屋里悄无声息地退了个干净。
谢老夫人轻轻坐在孙子床边,望着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少年,半晌无语,末了深深叹息,“麒哥儿,跟祖母说,是谁惹你不痛快了?祖母去替你出气。
何苦拿自己的身子置气?”
谢停云凝视坐在床前,慈眉善目的祖母,口中发苦。
“祖母又何苦……拿孙儿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撒气……”
他其实想说:何苦拿余家小娘子撒气。
谢老夫人细细打量孙子脸上的颜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终是捉了他的瘦长的手,合在自己保养得宜,如同年轻妇人般的手里。
“麒哥儿可是听了什么闲言闲语?”
谢停云见祖母并不回避此事,遂轻声问:“可是祖母使人,去砸了她家的茶摊,只为了教她不得不答应与我为妾?”
谢老夫人微笑,“余家小娘子乃是麒儿喜欢的人,祖母怎么会使人去砸了她家的茶摊?她心里怨恨了咱们家,往后和你的日子,怎么会和美?不,不是祖母使的人。”
她只是叫魏婆子不择手段,至于魏婆子如何做,与她何干?
“真的?”
谢停云将信将疑。
祖母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内宅之中治家严厉,生意场上手腕强硬,竟是许多男儿都不及的。
“真的。”
谢老夫人直视孙子双眼,道。
“她不肯,是不是?”
谢停云苦笑,“孙儿只见过余家小娘子一面,连话都不曾真正同她说过,只是孙儿一厢情愿,觉得伊温柔可爱,仔细耐心,倘使能和她日日相对,定是极开心的。
孙儿忘了,她恐怕连孙儿是谁,都未必记得。
她也是母亲跟前娇养的女儿,如何肯给个陌生人做妾呢?”
“我的麒哥儿长得一表人才,学问出众,人又温柔体贴,整个松江府待嫁的闺女,哪个不是争着抢着嫁给你的?”
谢老夫人轻轻替孙子拉好被子,“不过是外头一些人嫉妒罢了,这才传些个闲言碎语出来,麒哥儿不必放在心上。
你只消好生在家将养身体……”
谢停云却抓紧了谢老夫人的手,“祖母,缘分一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孙儿心虽悦之,然而若求之不得,那便罢了。”
“麒哥儿……”
谢老夫人面对着孙子养了几日,才恢复了血色的脸,心中无论如何也不舍得。
这孩子从小懂事,从未向她提过一个过分的要求,只这一次,她却无法达成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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