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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屋子里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他走到哪里,温热的阳光就追到哪里,被忻楠仔细过滤、高斯模糊过,变得柔和而不再那麽锐利,软软地落在肩膀上,舒服得让人想睡,──也让人食欲大增,忻柏吃得太快了,小年瞪著他,也开始迅速的夹菜,忻楠黑亮亮的视线含著笑落在他们身上。
小年这次发烧烧得顶奇怪,天蒙蒙亮时,也就是他刚哭完没多久时,体温飙升到三十九度,忻楠已经预备送他去看急诊,才把他抱起来套上毛衣,试著那温度却又很迅速地下去了。
到了八、九点锺,几乎恢复到正常,忻楠百思不得其解,开始觉得说不定到了下午晚上还会有反复,但小年从中午醒过来,就很好了,精神也好,除了脸哭得疼,没有别的生病的症状。
要过许久,忻楠才发现这个规律:小年那孩子,遇事的时候就会发急烧。
後来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跟他说,恐怕是心理因素。
只不过这个时候忻楠还不知道,他只是从这一天开始,特别留心起来,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忻楠彻底领教了小年“恋家”
的程度。
有了钥匙,可以自由出入,高兴地话可以去外头逛逛玩玩,去看看忻柏训练之类,选项很多,但小年宁愿窝在忻家,而且多数时候是窝在忻楠那张沙发上,看书做作业发呆,全都在那里!
直到腊月二十八,忻楠把他拉出去买年货,在此之前小年足不出户整整四天。
忻楠再次觉得,对於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男孩子来说,这也太不正常了。
二十八出去办年货其实已经晚了,不过如果只是买些零碎儿,也还算来得及。
可是小年紧贴著忻楠,发现他们转的多半是女装,而且忻楠都很认真的在看,几番挑选比较,最後挑中一件贵死人的雪白羊绒长大衣,著售货员用软纸细心地包起来,装进盒子里,再放到一个大得夸张的纸袋中。
小年就算心里奇怪,也什麽都没问。
第二天,那件大衣便不见了,忻楠没事儿人一样。
忻家两兄弟要到大年三十中午才能回家,忻楠写了一张长长的清单,叫小年出去办,除了福字和红纸,剩下的多半是各色鞭炮烟花,以及许多干果零食的名目,外加一盆金桔,三盆水仙……小年有点为难,期期艾艾同忻楠说,怕不会买,买不到好货,忻楠蛮不在乎,告诉他,你看著顺眼就行,小年硬著头皮出去了。
中午在公司里吃饭聊起来,查钰臣觉得奇怪,“钰良把花什麽的都备好了,你干嘛还让他去买?嫌钰良准备的不好?”
钰良是他小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她成绩不理想,不愿复读,自己跑到大艾花卉基地找了份工作,干的不错,成为全大艾最年轻的花卉场经理,等大艾後来建起半岛上最大的一个货运码头,以及最大的一个杂货批发市场的时候,查钰良在此地已经很吃得开了。
借职业地头之便,忻家每年年货都不用发愁,钰良自然会准备好专车送上门。
忻楠说,“找个茬而已,让他出去逛逛,老在家呆著有什麽意思。”
查钰臣摇头,“你真爱操心。”
忻楠笑,过一会儿跟他说,“今年金桔你们自己留著吧,水仙拿过来,我还要的。”
小年可不知道自己要买的东西纯属找茬,他认认真真置办,东西样数不少,还要货比三家,跑了好些地方,搬了好几趟才全部运回家,这种经验对精神和体力都很新鲜,全弄好,他坐在沙发上瞪圆眼睛大喘气。
那个时候已经逼近年关,时值大年三十的上午十一点半,忻柏已经回来了,看著堵在门口的金桔树,叹为观止,不住啧啧出声,“嗯,不错,不错!”
小年抿著嘴儿,心里高兴,自己围著那树转了半天,也是越看越满意:树冠形状整齐,枝叶青翠茂盛,一颗颗金灿灿的小桔子铺得满山满谷,繁华似锦。
过年原来真这麽有趣,小年想。
等喘匀了气,他站起来撸袖子,兴致勃勃问,“接下来还要干什麽?”
忻柏乐了,“洗肉洗菜洗鱼,哎哟喂!
今年可找著苦力了。”
小年不以为忤,兴冲冲钻到过道去,煤气灶给忻楠擦得干干净净,旁边意思意思地摆著一碟糖瓜。
小年开始把灶下架子上的东西一样样摊开,有鱼有肉有鸡有菜,看得他有点手足无措,──往年一个人过年,不过是买点方便食品,在锅子里热一下而已。
忻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小年蹲在过道里,神情恍惚地看著眼前一堆肉和菜发呆。
他手里抱满袋子盒子,腾不出手来,只得用脚尖踢踢小年屁股,“借光!”
小年迷迷糊糊抬头看见他,立刻跳起来,脸上现出高兴的样子,叫,“忻楠哥,你回来了?”
“废话!”
忻楠把手上的袋子给他,又丢下两只盒子在灶台上,问,“忻柏回来了吗?”
“回来了,”
小年答著,赶紧把袋子放回屋里去,忻楠在门口换鞋,小年亦步亦趋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