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闷重响起,马德胜仿若有锥刺骨般,突然弹起身,伸手扯住我裙摆,吓得刘东等人,冲上前来,一脚将他踹到在地,呵斥:“马德胜,你这是疯了,竟做些什么。”
马德胜颓然翻落,被几人踩在脚下,抬眼看我,死一般静寂的眼神,似久干的枯井,茫然看着我,缓缓开了口:“娘娘,老奴这条老命无足轻重,只求娘娘日后能保全常宝成,老奴愿随娘娘身后而行。”
我嘴角笑容宛成,伸手一挥,那人停住手,院子里恢复静谧,就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倦极,被邀月扶起,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往外走,走至马德胜身边,轻声说道:“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如何押对宝。
本宫与那人,终有分出胜负的一日,你别着急,我们走着瞧。”
侧过眼,交待刘东:“去招许绍过来,那常宝成不得死,好生治疗。”
留了一地惨烈,满眼的绝望与极致,这就是后宫里女人的人生。
任何人的身后都是萧条一片,人前光鲜,人后丑陋。
道理十分简单,寸土寸生,你不生,自有他人为生,若是你想生,那就剔除所有碍眼挡路的人,然后怒放狂生,也不枉这一世走了一遭。
更不枉机关算尽,狠事做绝,总要对得起当初所付,还有那些牺牲。
回到卧房,邀月不敢与我说话,因着当初走出来替常宝成求饶,挨了我骂。
我亦不打算理会她,这种妇人之仁,迟早是祸害,不合时宜,也不合身分,难免将来成为桎梏,拖我回腿。
我阖目,坐在榻上用药汤泡脚,邀月磨磨蹭蹭,进出不是,又不敢搭话。
我见她来来回回走的心烦,睁了眼看她,谁知她正看着我眼,不知我会乍然睁眼,吓了一惊,急忙跪了下来,急急道:“奴婢知道今日犯错了,娘娘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
我定定看她,过了半晌还是没有说话,邀月纳闷,刚抬头看我,遂又垂下头,喃喃道:“邀月知道娘娘恨,不该妄加阻拦,以后邀月不敢了,请娘娘责罚。”
我收回眼,缓缓阖上,自言自语:“我就是活生生的镜子,邀月怎可还看不清楚呢?”
“娘娘,邀月错了。”
邀月声音已然听得出哭腔,鼻音甚浓。
“孟生也死于雪夜吧,我知道,你看了常宝成,想起孟生。”
我话音还为完,邀月啜啜而泣,不敢大声,却着实哭得我心肝微疼。
“哭吧,能哭也是好事,如我这般从哭不出来的人,疼的何止是心上。”
幽幽叹息溢出我口,我顿了顿,接着道:“邀月啊,孟生之死,便是人生百态,于公道无关。
人情或是本分,从来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才有资格论及。
没有人能替代孟生,孟生死了,这个世上便不会再有孟生这个人。
下次莫要错看,不然本宫要怪的。”
“邀月知道了,娘娘也有娘娘的苦,这后宫太过压抑,活的人累到伤力,何日是出头?”
我缓缓张开眼,有晕黄浅光,弥漫我的眼,可我依旧觉得黑暗,就似盲了眼,却非一片漆黑,只是黯淡,阴沉一般的黯淡。
“出头?一如深宫,便再没有出头之日,匐于人脚下低若尘土任人宰割,或者位于他人之前高高在上,为所欲为,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只能择二选一。”
微弱残灯浅火不若外面昏暗天光来的清楚,犹如困室藏身,让我倍感压抑。
我毫无睡意,开了窗,站在窗前凝望,朱红高墙,漆柱角瓦,碧色雕栏,毫无颜色生机,白惨惨的一片,死亡一般的素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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