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和凤御煊很快便从隔壁侧间赶了过来,因为太医不能负责接产,只得赶紧给我把脉,查看我现在的状况。
“娘娘胎动起伏颇大,不出意外应该是临产前的征兆,胎水已破,快去将产婆招来。”
清荷闻言,点了点头,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疼痛尚浅,心下里觉得,似乎并非临产前的征兆。
我抬头望向许绍:“太医,本宫并非十分疼痛,而且阵痛的时间间隔很长,当真是要生产了?”
许绍微微点头:“破了胎水,娘娘差不多六个时辰内就会生产了。”
话音刚落,帘子被掀起,撩得颇急,叮当作响,轻脆却也杂乱无章。
然后是一行步伐急促的人,鱼贯而入,随身带了东西,一进屋子,俯身拜了拜,便挤到我床前。
我有些恐惧,身子往里让了让,见那中年女子满脸笑意,伸手揽我:“娘娘莫怕,生孩子这等事情就只是疼那么一时半会,等生出孩子来,那种乐和劲儿就甭提了,让老奴来帮娘娘顺利产下皇子皇孙。”
那产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朝旁边全神注视我的凤御煊叩拜:“皇上,产房晦气污浊,不是您待的地方,这里交给老奴,皇上请移驾前厅处,若是有了消息,老奴自当第一个像皇上报喜。”
“竟是些胡话。”
凤御煊显然有些不悦,一双冰冷厉眼盯着眼前垂头而跪的老妇人道:“娘娘生产,为朕生养子嗣,哪里是什么晦气污浊之事,何处来的胡说八道。”
产婆听闻皇上愠怒,头垂的更深,像是已经贴了地面,啜啜而答:“老奴失言,请皇上饶命。
可女子生产,产房的确是男人禁忌之处,还望皇上能体谅,移驾他处。”
凤御煊始终负手立在我床头处,疲倦的很,几日的熬夜商讨军事大计,又因着我临产,陪了我两夜。
此刻的他,脸色如雪玉微薄浅白,峰眉头角,微微弯折,像是缠着愁,缠着闷,而眉下那双寒亮锐利的眼,一如往常,幽深静寂,仿若月下深海,黝黑之中,总似浮着一道广垠的亮光,激荡,浅浪轻声。
他看向我,静静而立,似乎在等我开口,那一瞬,我感觉到,我的任性就算得不到所有人的认同,至少能得到他的准许,就值得我慰藉。
酸涩感充斥内心里每个角落,像是顺着血管,直直流淌到心房之中,那里是我最柔软脆弱的地方,藏了奢念,野心,善良,也有我对凤御煊微弱的爱情,如薄烛浅火,瞬间极其明亮,照亮了周遭所有的黑暗。
视线相交,一道暖,入目而温,入心而颤,入念而乱。
曾经很多次,我以为碧瓦金墙,里面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我头顶的树,冠遮漫天,我欲争天景,必盘树讨生。
有所有女子该有的妩媚娇柔,带着三分真七分伪,周旋于前后,无时无刻不在衡量,如何在后宫三千佳丽之中独得朝露之恩,如何排除异己,如何前路无忧。
于是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自认那是宫闱深庭的点缀,开时耀眼夺目,转眼就破败不堪,尘灰一片。
可此时此刻,我边临痛楚,不愿身侧只有陌生脸孔,伴我人生中第一次生产。
脆弱也好,懦弱也罢,我当真想开口留他下来,我眼色愈发温软,只想着不必开口,他就能懂。
却未料旁边的许绍,淡淡拜道:“皇上,的确有产婆这种说法,您与微臣去前厅稍侯,不必多时,娘娘自可产下皇嗣。”
房间里极其安静,人人皆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生怕那多嘴的产婆说错一句,跟着惹上杀身之祸,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出声,直到许绍的话音落下,又寂静下来。
凤御煊保持一个姿势,站在前边,深深看我,似乎非要执拗的等到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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