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热气蒸腾,我很是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屋内的布置:正中一个石灶熊熊地烧着火,火上架着个偌大的木桶,木桶旁搭着排短梯,四周杂七杂八地摆着四五个架子,上头摆着大大小小的药罐瓷瓶。
药先生手拿纸笔在记着什么,程铮正一桶一桶地往木桶里加药汁。
两人都包得和穆斯林妇女差不多,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下两双眼睛露在外面。
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架势有点像集中营啊。
要是拆了面纱,又有些像白雪公主和后妈了。
真是百搭。
药先生抬头瞥我一眼,伸手一指屏风,简单利落地下命令:“脱光!”
我吓了一跳:“啥?”
又下意识地看一眼程铮。
程铮正将一桶棕色的药汁倒进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里,露在外头的皮肤通红,也不知是蒸的还是羞的。
药先生放下纸笔,看着我重复:“药浴,脱光。”
也学我扭头看一眼程铮,似笑非笑地,“害羞?怕我吗?我要是努力一点,孙子都有你这么大了。
——怕程铮吗?不用了吧。
你身上还带着我做给程铮的金疮药的独特香气,从气味的浓度上看,大概是三四个月前。
但你胳膊腿上却没有伤,而且他三个月前还在华山派。
不过你说,他是五个月前送你去青阳派学武的,我大胆猜测,你八岁之前没骑过马,他第一次用不知道剂量……”
他看一眼程铮,又嬉皮笑脸地转眼看看我:“还用我继续说下去?”
我长叹一口气:“不就是脱光么,哪用先生费这么多口舌。”
程铮放下水桶,尴尬地转过身,面朝着窗口。
真好,程少侠总能做到在我尴尬的时候比我更尴尬,搞得我不调戏他都觉得是暴殄天物了。
想做就做,我笑嘻嘻地冲着他背影提高声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更何况我才八岁啊少侠。
别叫狗剩先生看了笑话嘛!”
说罢挑衅地看了一眼药先生,快手快脚地脱了衣服,撑着木桶噗通一声飞速坐进去,又马上激得嗷的一声站起来,忙不迭地往外头爬:“烫!”
药先生按着我肩膀毫不留情地向下压:“废话!”
我勉强被他摁下去,不到片刻就又坚持不住,搭着桶沿挣扎着抬起点身子,声音里不觉带出分哭腔:“烫得要命,疼!”
药先生死死抓着我肩膀,面上杀气蒸腾:“程铮,过来按住她!”
程铮低低答应一声,脚下却不动弹。
药先生不耐烦地:“她要是泡不透,待会儿就还得再来一回,你要害她做无用功?”
程铮这才过来,压着我肩膀将我往水里摁。
药先生凉飕飕地叮嘱他:“也别太努力了,手套虽然厚,却也不能防水。”
我的注意力暂时从疼上转移了片刻:“什么意思?”
又低头看看程铮裹得像个包子似的双手,“这药汁有毒?”
药先生嗤笑一声:“多新鲜啊,不然我们穿这么厚是怕冷?”
他挤眉弄眼地吓唬我,“呀呀呀,把你毒死做人干!”
我忽略他的鬼脸,仔细想了想:“你是在帮我选治病用的药材?——因为都是热毒的虎狼之药,所以不能直接喝进肚里,只能以药浴的法子稀释为我施用后,再加之热力催化,好看看我是否会产生什么不良反应?”
和现代用青霉素之前必须做皮试的规定异曲同工嘛。
药先生赞许地捏捏我下巴,冲程铮狂浪地笑道:“这妞儿我要定了!”
程铮点点头,没说什么,右手却稍稍加劲,在我肩头上捏了捏,似乎是赞许的意思。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药先生让程铮抱我出来,用银针插进我前胸后背的几处穴道里试了试,又问我身上疼不疼,哪里疼,是怎么样的疼法,将这些症状一一记录在案之后,便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个瓷瓶倒入桶中,叫我再次爬进去,考验自己的耐药性和耐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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