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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侧眼观察着林璐神色,见他圆脸上似有所松动,立刻打起精神再接再厉:“只不过那个毕竟是亲戚呢,两位表弟做得太过了,也惹得外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闲话,两家面上都不好看,这是何苦呢?不妨都各退一步,让林二表弟把薛大兄弟身上封住的筋脉解了,表哥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薛蟠,他必不敢再做这样的事情。”
这话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林璐却听得在心头冷笑,抬眼看着贾琏道:“难道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发生?上次薛蟠挨了打的时候,琏二表哥不也满口说些漂亮话,只说会为我们兄弟做主,我倒是没看出来薛蟠得到了怎样的教训呢?”
贾琏被噎了一下,听他话语中火气很浓,急忙道:“是表哥说话说得太轻了,薛大兄弟本来就是浑人一个,表弟何苦同他计较?”
他只不过是拿话搪塞,没想到林璐勃然变色,一甩袖子把桌子上摆着的茶摔在地上,站起身来怒道:“我不同他计较——难道我想同他计较?表哥也不看看他说的是些什么话?满大街的嚷嚷开,我们林家合家上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璐高高扬起下巴,神态愤怒中满含着轻蔑:“我看薛蟠就是欠教训的人物,琏二表哥不用说了,既然他是浑人,我弟弟弄死了他,也是为民除害了,省得他再做出些连累父母、坏人名声的事情!”
“表弟,表弟,何苦为了他让咱们生分呢?”
贾琏见他转头就要走,急忙扯住袖子不放,为难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同你说实话,这种事儿,本来我也不想管的,知道林二表弟心里面委屈着呢,薛蟠受点教训也是应当的。”
这话头转的真快,林璐皱皱眉,摆出一副耐着性子等他把话说完的样子。
贾琏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端着“我懂你”
的知己哥们表情,声音越发压低,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暗示:“林表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跟你直说了,就冲这个事儿,林二表弟气不过打薛蟠,打就打吧,别说是一顿,他心里高兴一天打一顿解闷都是可以的——不过再怎么着,也总要放人一条活路,薛蟠不是别人,可是薛家家主,薛家嫡系唯一的血脉呢,他要是有个好歹,薛家八房哪里肯善罢甘休?”
“薛蟠哪里只是薛家家主,他不还是琏二表哥妻舅家的表弟吗?”
林璐冷笑一声,把他的手从自个儿肩头扫下去,“都说人的心是偏着长的,我原还是不信的,没成想今天一看,果然如此,琏二表哥也让我长见识了,权且回去吧,再说下去,咱们亲人怕就成仇了,您今天看着可不如以往和善可亲。”
“林表弟这是何苦呢,难道薛蟠真出了事儿,林二表弟还能跑了不成?何苦为了这种人把自己陪上?”
贾琏又急又气。
“琏二表哥好生糊涂,哪怕薛蟠死了我弟弟赔条命呢?”
林璐扯着脸皮冷笑了一声,“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天下人长着眼睛都在看着呢,足以证明我弟弟人品端方,谁都别想败坏他的名声去!”
林璐说完,也没给他反映的时间,一甩袖子,干脆利落地走人了,不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管家,着人把荣国府琏二爷送出去,以后荣国府的帖子都不用接了。”
这脸翻得,比翻书还快。
贾琏傻站了一盏茶时间,怎么也没想到林璐竟然干脆把他列为断交不来往人士了,半晌后才在林顺隐晦的赶人措辞中蹒跚离开了。
贾琏爬上自家马车的时候不禁面如死灰,来的时候他就料想到林家兄弟不会有好脸色,对受点冷嘲热讽什么的也很有心理准备,没想到林璐态度这样决绝,一点回缓的余地都没。
林璐在贾琏的印象中一直是笑眯眯好说话的形象,他本来以为今天遇到的主要阻力会是林琳,没成想压根连林琳的面也没见到,林璐一个就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林家一点情面不留摆出这样一副不死不休的嘴脸来,贾琏虽然意外,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够理解的。
但凡有点讲究的人家,名声向来比生命更重要,薛蟠能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喊出那种话来,那就是在往林琳身上泼脏水。
就算本朝南风盛行,屡见不鲜,哪家的少爷都不能背上这种名声,贾琏仔细一想,竟然真有种希望薛蟠就此死掉的心思,虽然这样的想法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跳,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谁能料到薛蟠胆大包天,被胖揍了一顿还是贼心不死又去招惹林琳呢?
薛蟠这次若是没有熬过去活活疼死了,林琳当着百八十人的面儿行凶,怎么着也得把命赔上,倒也好了,一了百了,全无后患。
若是薛蟠没死,冲林璐林琳此时的架势,铁定是要结仇的,贾琏从来没有小看过林家,尤其是没有小看过林琳,这一看就是日后能出人头地的主儿,日后他若是当真风光了,心气不平,回头再来算旧账,不仅薛家要赔进去,在这个时节帮着薛蟠说话的他恐怕也难逃清算。
什么狗屁破事!
怎么就修下这么一帮子糟心讨债的亲戚?贾琏恨得半死,咬了咬牙关,一撩袍子,对着车夫吩咐道:“回府。”
这事儿他是不能再掺和了,别没救了薛蟠,把自己给搭进去,还是去问问老太太的主意吧,林家横竖不过两个男丁,头上半个功名也无,就算是林如海的知交故友刘统勋、汪由敦之流,在京城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真由着林家闹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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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乾隆继后那拉氏一听到门外的通报,喜不自禁,急忙放下了手头秀女的庚帖,站起身迎接乾隆。
那拉氏生性冷硬刚直,不苟言笑,尤其当年又被乾隆他爹雍正帝专门拿出来表扬了一番,更是引以为立身行事的基本准则,自度应当对皇帝一切不符合规矩的言行进行劝解,说一句话能把人堵得半死,所以乾隆不怎么喜欢她。
所以说男人和女人完全是两码事儿,这样的性格安在雍正身上,让乾隆畏惧中带着十足敬重,扑克脸死鱼眼顶在林琳脖子上,乾隆也觉得儿子靠谱能信任,为人父亲的二逼成就感一阵阵涌出,偏落在那拉氏头上,就让他横竖看不顺眼。
以往令妃还没有真正起来的时候,乾隆还能耐着性子秉承着祖宗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还能来她这里睡上一觉,后来令妃把乾隆勾住了,皇帝比照着令妃照水娇花一样的芙蓉面,再对照皇后板着的冷硬面孔,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干脆就视规矩于无物,只极少时候抽时间来这里坐坐,算是全了皇后的脸面。
那拉氏心中也是苦涩不禁,儿子年幼丈夫离心,她也是一肚子委屈无处倾诉,可惜又有皇后的名头压着,后宫中千百只眼睛看着,一步都不能错,一点贴心话就只能跟容嬷嬷唠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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