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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的身后温于斯伸掌作爪,抬手就要拍碎他的天灵盖,嘴角边笑容狰狞可怖。
温念远急切地上前一掌拦住温于斯的招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七弦胸前突然出现一截刀尖,一蓬血花绽开,温热腥咸的鲜血溅在温念远的脸颊上,他目眦欲裂,看到七弦身后握着双刀的黄鸾云,正温柔开怀地对他微笑。
滔天的愤怒和绝望涌起,眼前的七弦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沉沉向后倒去,他伸手去够,却够不到,只见那人低声呢喃着什么,对他弯起嘴角。
他看清了口型,七弦在说:“我恨你。”
痛苦从灵魂深处叫嚣着翻涌而上,喉头一阵腥甜,血气四散,温念远灵台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清晰地知道他刚才所见所觉一切都是幻觉,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幻觉却完全可能成为事实。
这是他心底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魔。
狠狠咬破了舌尖,温念远浑身一震,骈指连点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毫不迟疑地封住了自己的听力,又闭上眼拒绝幻觉,干脆解了腰带将眼蒙上,连光影的变化都拒之门外,然后屏住呼吸,仅凭内息支撑。
五感去其三,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下来,如堕入一片虚空,没有任何依赖可恃,心境反而澄明。
做完这一切,温念远不再停留,重新开始前进。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心头那一点妄念,化作最敏锐地感知,找寻最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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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平静地坐在树下,古琴置于膝上,心无旁骛地弹奏着,目光随着自己的指尖而动,只在琴弦方寸之间。
风从林间吹过,落叶萧萧而下,簌簌飘零,积在他衣上发间,他却似无所觉,并不拂去,只偶尔抬眼目视它们随风翻飞,带着灿烂的死气,逐渐将他掩埋。
当年再年幼无知,在被一次次喂药取血之后,他也能回过味来自己从未发烧劳累,吃的更不是什么补养身子的太平方子。
有哪一张补方,会让人痛苦到恨不能从未曾活着。
可他从来都不问为什么,开始温于斯亲自来喂他的时候,他只是用他纯黑如墨的双瞳无声地盯着对方,直看得温于斯心虚停手。
后来温于斯学乖了,不再亲自来喂,只派了温家弟子,将房间守成铜墙铁壁,直愣愣地给他灌下去。
那些时刻七弦就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默念娘亲给他留下的口诀,调动身体里微弱的那丝内力,守住自己的神智,不让自己因为过于痛苦而咬舌自尽。
直到那一天,自己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的时候,窗格子被笨拙地悄悄掀开,毛绒绒的脑袋一点一点从窗下探出来,乌溜溜两丸黑水银般的大眼睛,咕噜咕噜来回转,好奇地看过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那小孩看着他满面通红汗流浃背的痛苦模样,惊讶地张大嘴巴,一路小跑从窗边跑到门边,推开大门扑到他的床沿,努力地想用手指去够几欲发狂的他。
“哥哥,你也生病了吗?你要死了吗?呜……哥哥,不要死,小弦抱抱,哥哥不要死。”
七弦喘着粗气看着他,这是那天他看到过的病怏怏的小孩?如今竟已会跑会跳了,反而是他,整日躺在床上,与药罐为伴。
此时的情景与当时何其相似,只不过角色反了一反,他在床上,他的弟弟却在床下。
痛苦依旧,脑中却隐隐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猛地伸手,拽住那个孩子正努力试图爬上来的手,双目通红地望着他。
脑中一一浮现浓郁的药香,雪亮的刀锋,淋漓的鲜血。
没有人告诉他,七弦却在那一刻,隐隐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他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应是因为,这个孩子……
如果,如果——现在杀了他的话,他的苦难,是不是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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