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还有王李氏,王李氏嘴里说许久没看见麒麟怪想念的,正好跟着过去瞧瞧,其实她跟陈寡妇彼此心里皆晓得为何过去,王李氏还不是怕陈寡妇将东小庄两个外男带到家中招人嚼舌根。
木槿光顾着提醒两兄弟注意安全了,这回反倒没有王李氏想的周全。
崇文跟崇武去了两个多时辰,待天色擦黑方才回来。
崇文晓得木槿跟陈寡妇关系好,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木槿听:“麒麟家房屋本就是十几年前盖的,倘若家中有个汉子倒好,时不时修补下能挺过雨雪天,然而他母子二人应当不乐意求他人办事,今日我过去看了,上头好几处瓦砾都碎掉,底下的稻草苇叶也被风给吹走,哪有不漏雨的道理?”
正因为如此,崇文崇武二人才在陈寡妇家耽搁这样长的时间。
倘若如今没下雨是艳阳天,崇文指定会从头到脚把屋顶给修理一遍、重新和泥把苇叶瓦砾给铺设好,奈何外头下着雨,只能草草修补,把漏雨最严重的地方给填好,至于剩下的只能先等等。
王李氏带着两个儿子离去时,陈寡妇千恩万谢。
若放在一年前谁能想到这群打西边逃难而来的外乡人竟会如此真心实意待她们。
起初教木槿手艺时虽说有两个人投缘的缘故在,但陈寡妇同样想结桩善缘,结果在陈氏族人们指望不上的时候,义无反顾上门帮衬的竟是王家人,想到此处,陈寡妇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麒麟拿笤帚把修整时落下的尘土清理干净,脸上再次露出属于十岁孩童的天真快乐。
他仰起头看向母亲:“娘,咱们不用淋雨啦!”
漏雨最严重的时候,麒麟和他娘晚上睡觉缩在没有漏雨的角落里,醒来时被子都冒着湿乎乎的潮气。
。
陈寡妇看着二子快活的模样,脸上不由自主绽放出笑容。
她对儿子说:“今日我多放些米糠,咱们吃个饱饭。”
她家有粮食不假,然而过惯苦日子的陈寡妇从不因为手里有了足够的粮食而胡吃海塞,她实在是节俭惯了。
远的不提,单看近日连绵不绝的阴雨,就让陈寡妇生出无数担忧。
她生于斯长于斯,就算夏日多雨,却很少在春天连下十来天的雨。
纵使陈寡妇家没有土地,下雨不会影响她的收成,可她懂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假如雨继续下,田里的收成势必减少,就算手里有银子,照样无法买来足够她跟儿子吃用的粮食。
因此,被忧虑裹挟的陈寡妇过起日子来越发精打细算了。
今日好容易将漏雨的屋顶给修好,陈寡妇实在高兴,狠了心放纵一回吃个饱饭。
而木槿近几日的生活却不如以往便利。
盖因她家不像大多数人家般在外屋盘个土灶烧火做饭,当初木槿为了腾出足够的空间供妇人纺织加上不喜欢屋里乱糟糟,将厨房给设在偏房。
平时尚好,不至于给日常起居带来太大的影响,甚至因为把土灶挪出去而多出空间,几十个妇人在外屋纺织干活也不会太拥挤;等开始下雨,则麻烦很多,做饭要淋雨跑两步道去厨房,而打伞的话刚把油纸伞撑开就到了厨房,实在麻烦。
幸好她还有空间在,要么吃空间里早已做好的熟食、要么一次性在厨房里做好几顿的饭食,借助外挂勉强过得轻松些。
而且因下雨的关系,每天活动空间被迫缩小成几间屋子,就算一个人照顾双胞胎不容易,但运动量大幅度减少,木槿竟感觉自己胖了些,至少骨头没有那么硌人了。
这几年木槿总盼着自己的体重赶紧到达九十斤,说来倒好笑,从前减肥运动才勉强减到九十多斤,穿越之后努力增肥都难以到达,终究还是身子亏损太厉害。
不光自己,王宝山和王李氏见情形不好,第一反应也是节衣缩食应对灾难,王李氏体重尚且不足八十斤,与木槿刚穿越时遇见的圆润妇人形象相差甚远。
后来在木槿的劝说下,王宝山跟王李氏终于收敛了些。
木槿其实怪苦恼的,她空间里明明有几万斤粮食,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拿出来,最后竟只好眼睁睁看着家人焦虑。
说实话,她最近的心情跟过山车差不离。
本来以为否极泰来,所有的天灾都在今年彻底过去,大伙即将迎来新生活,结果等啊等,竟等来一场似乎没有尽头的阴雨。
即使不愿相信,木槿心里却清楚,如果糟糕的天气延续下去,今年情形说不准要比从前更为糟糕,从前人们尚且能依靠家中存粮勉强支撑,如今哪有什么存粮,绝大多数人只能等死。
如意眼巴巴看着木槿,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娘,吃饭饭!”
她说话已经极为流利,全然想不到一年前只能说零星几个词汇。
木槿将思绪拉回到现实,她看着白胖健康的双胞胎,心中阴霾顿时消去大半。
她已经很努力活下去、很努力带着周围人活下去,等真到山穷水尽之际,她就将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倘若这样还没办法撑过灾年,那大家干脆一道饿死算了,反正人们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只为活下去,老天爷不给活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最后逃脱不了悲惨的结局,还是当下快活要紧!
木槿穿越之后才彻底明白何为人命如草芥,底层人的命运由官府掌握、由变幻莫测的大自然掌握,反正从不会由自己控制。
木槿将杂乱的思绪甩开,专心从空间里拿出骨头汤喂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