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一经拿出,殿上群臣有认识的,都发出一声低叹。
祁凤翔自怀中摸出那把钥匙,辨明了方位,插进三棱孔,一拧,锁簧二十余年后竟“喀哒”
一响,开了。
人人屏息看着,祁凤翔缓缓揭开盖子,里面四四方方一块玉石,两边衬了水晶块,严密地嵌在匣中。
祁凤翔就棺盖上倒出看时,方见那三寸见方的羊脂白玉是一枚印章,底下刻着阳文篆字。
他握在掌中辨了片刻,印上四字,刻着“大胜在德”
。
祁凤翔又看了看匣子里,别无他物,原来如此。
他沉吟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渐渐笑响,竟止不住。
文武百官都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一时怔忡发呆。
待他止了笑,方吩咐道:“临江王的贺礼朕很喜欢,暂置立政殿偏厅之中,令能工巧匠照样制椁吧。”
说罢,将印携入袖中,散朝而去。
众人恭送,却始终不解那天子策中乃是何物。
午后礼祭天地,夜宴群臣,直到亥时末刻方还寝宫。
除了正装,梳洗毕,换上织金五爪团龙服,月白底色,袍袖舒展,闲适之间不掩天子气象。
头发散在肩背上,一把乌黑流溢,衬出他一种散淡而不羁的美。
内侍入请是否召后宫侍寝。
祁凤翔淡淡道:“太晚了,免了吧。”
镏金铜灯下,看了半夜折子,农耕水患到修文偃武,或批复,或留中,一一整理。
万事都在一个熟练,天子也并不难做。
他停笔小憩时,望见砚中朱砂艳丽,心里一动,靠在椅背上静了静神,缓缓步出寝宫,月光如水般照在白玉栏杆下。
值寝的内侍正当瞌睡,不料他忽然出来,哗啦啦跪下一片。
祁凤翔随手一指,道:“掌灯,去立政殿。”
他抬脚便走,两个大太监忙提了宫灯跟在身后。
借着月光来到立政殿偏厅敞轩里,那具阴沉木棺静静搁在殿中。
祁凤翔没有回身,只做了个手势,两个大太监知趣,搁下宫灯,躬身而退。
他白天不及细看,此时却禁不住提了灯,每一个细致处的线雕花边儿都不放过。
棺木寂静无声,盖帮底,四棱边角,无不精致,竟让他凭空对一具棺材生出喜爱之心。
苏离离卖他棺材叫价昂贵,做工却差强人意;送他的棺材恰恰相反。
想起往事,祁凤翔不禁微笑,说遗忘已镌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渐渐收了笑,手指抚过每一道雕花,每一个线条都无限留恋,像握着那个人微凉的指尖。
岁月中有万种风情令人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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