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嘉趁着皇帝抬头的空挡,朝着宁妃轻轻地摇头。
宁妃忙避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对皇帝道:“妾去给陛下重新沏一壶热茶。”
皇帝此时什么兴致也没有,喉咙倒是真有点干疼,便没再问什么,摆手令她去了。
宁妃转身走进后殿,合玉见她脸上煞白,忙上来扶住她道:“娘娘怎么了。”
宁妃反握住她的手,“婉儿在哪儿?”
合玉道:“杨女使……这几日都是跟着我们,这会儿应该在养心殿的月台下候着呢。”
宁妃摁住自己的胸口,身子抑不住地抖。
“好……好……你出去问她,有没有办法能救……救郑秉笔的性命。”
合玉也是在宫里伺候了很多年的老人儿了,听她这么说,不由愣住。
“娘娘,没有这个必要啊。”
宁妃捏紧合玉的手腕,“你去替本宫问就是了!”
合玉从来没有见过宁妃如此神情,心里也害怕起来,忙安抚她道:“好,娘娘不要着急,奴婢去问。”
——
杨婉此时正站在养心殿的铜鹤雕下,这几日她偷偷去太和殿看了邓瑛几次,但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
他人很沉默,但手上的事一刻都不曾停。
太和殿的工程在他的带领下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杨婉站在暗处,亲眼见证了琉璃瓦顶全面盖覆的整个过程。
他站在月台上,从容地调度匠人,监察所有复杂的工艺,就像杨婉说的,他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
只有在匠人们去吃饭的时候,才一个人独自坐在月台下面出神。
他终究没有听杨婉的话,好好吃饭,喝水。
但杨婉明白,这何尝不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和处置。
人不能太自作聪明,自以为看得透人心,就贸贸然地撞进去。
做了近十年的学术,各种白眼冷漠,结果推翻重来,沉沉浮浮的事,杨婉也经历不少。
她深知,内心强大的人,往往希望倚赖自己做最初的挣扎。
于是她总是趁着邓瑛还没有回值房之前,偷偷找李鱼给他塞坚果,令杨婉欣慰和开心的是,每日她带过去的坚果,无论多少,第二日都会被邓瑛吃掉。
今日她去送坚果的时候,发现邓瑛平时放坚果的那个箱屉居然是打开的,她便拿出柜里的罐子,想把带来的坚果灌进去,谁知竟在里面捡到了一朵用木头雕成的芙蓉花,很小,但却能看到每一瓣花瓣的纹理,杨婉将花托在手中细看的时候,发现花蒂上甚至还穿了孔,竟然可以做一颗穿在玉佩上定珠。
她赶紧解开她自己腰上的玉佩,将这颗芙蓉花定珠穿在悬璎上。
这个回应很克制,但杨婉太喜欢了,
于是,整一日下来,她没事就想去捏那颗花珠两下。
这会儿她正闭眼捏珠子打发时间,忽然看见慎刑司来了几个人,不由心里有些担心宁妃,但没过一会儿,却见是司礼监的秉笔郑月嘉被架了出来,也就没太在意。
谁知不多时,合玉竟匆匆地从月台上下来,也没等杨婉开口,拉着她就避到了月台后面。
杨婉看她神色不大好,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合玉侧身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过来,这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女使,娘娘让我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法子救救郑公公。”
“郑公公?他怎么了?”
何玉压低声音道:“陛下要杖毙他。”
“杖毙?为何啊。”
“奴婢也不知道,今日陛下一连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不知怎么就恼了,叫了慎行司的人来,说是要把郑公公拖到午门去。
奴婢看着娘娘在里面听到这个事的时候,神情很不好,连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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