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放轻了步子,悄悄走到书房外面。
里面的炭烧得很暖,一阵一阵的暖风从门隙里扑出来。
易琅与邓瑛一道立在灯下,易琅仰头望着邓瑛。
“我今日讯问了张副使,知晓了清波馆一案,可是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那样做。”
邓瑛蹲下身。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身子不稳,便顺手扶着窗台。
他抬头视易琅,“殿下看过杨大人写的《清田策》吗?”
易琅点了点头,“看过,舅舅要还田与民,在南方推行新的税制。”
“嗯。
殿下怎么看呢。”
易琅沉默了一阵,“我觉得还田与民和赋税归田都是益民之策。”
“张大人怎么想。”
“先生……”
易琅垂下头,“先生一直不太认可这个新政,他说祖制不能轻易违背。”
邓瑛咳了一声,“所以殿下明白了吗?”
易琅眼眶一红,沉默地点了点头,抬头又道:“这是不是……就是党争。”
“是。”
邓瑛闭眼缓了一口气,“古往今来的官场,党争都是不可避的,不过殿下不必害怕,只需要从他们的政见里选择于国于民都有利的见地。”
易琅听完虽然在点头,眼眶却越来越红,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接着便一直抿着唇忍泪。
邓瑛问道:“奴婢能问殿下为何难过吗?”
易琅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以前学的道理都是假的。”
“不是。”
邓瑛换了一只支撑的腿,另一只手也撑向了地面,“殿下要明白,《贞观政要》,《资治通鉴》,《四书》,《五经》都是古贤人呕心沥血之作,他们教殿下立身,也曾教奴婢处世,谁把这些书本放到殿下面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的心性,能否与古贤共鸣。”
灯烛一晃,熄灭了两盏,邓瑛的面上落下一片阴影。
“邓瑛。”
易琅唤了他一声。
邓瑛抬头应道:“奴婢在。”
“我对你如此严苛,你为何还肯与我说这些。”
邓瑛含笑道:“殿下不惑,吾等才能不惑。
殿下清明,天下人才能清明。”
易琅听完,垂头沉默了良久。
“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人动过刑罚,我不知道会……”
“殿下没有做错。”
邓瑛打断他道,“殿下惩戒的是奴婢对殿下姨母的不敬,奴婢受之于身,慎记于心。
但望殿下能知刑罚残酷,行用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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