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劈手取过,冷然瞪了半天,终究没扔,塞进柜中,一道锁住。
惯用的漆黑长剑就在门边架上,谢珩抓入掌中,走至殿外,迎风练剑。
满腔愤懑都随长剑喷薄而出,门前一方奇石,经历了无数次剑气侵袭,终于在这个清冷寒肃的早晨,拦腰斩断,轰然倒塌。
后面值夜的侍卫见了心惊,微不可察地往后面挪步,躲过肃杀凌厉的剑气。
门前被扫荡得满目狼藉,谢珩胸臆中的闷气,随着铮然没入青石板中的长剑,稍稍消解。
他冷着脸回屋,如常盥洗用饭,再去上朝。
朝堂上倒颇平静,许是昨日百官登高心绪甚佳,也没拿琐事来烦端拱帝。
徐公望破天荒的告了假,说是昨日登高受寒,需静养两日。
他那里没动静,端拱帝也难得清静,散朝后自去歇息,谢珩自回东宫。
到得嘉德殿外,瞧见那位精通佛典的宾客,终究没忍住,冷着脸问逆风执炬是何典故。
那宾客面露诧异,却还是恭敬回答,说这是出自《四十二章经》,原话是“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又是佛经!
谢珩瞧那宾客面有异色,懒得理会,沉着脸走了。
到殿里坐了会儿,回想咀嚼,又是不怒反笑——十四岁的小姑娘,能经历多少事情,竟然也学着谭氏和南风,去读那晦涩的佛经,说这样的话!
若怕烧手,她难道要就此摒弃爱欲不成?
怕逆风烧手,无非是怕端拱帝盛怒阻挠,伤了她和亲人,也影响他的前程。
也可见,她对此确实忧虑过重——这是症结所在。
谢珩心绪翻滚,沉着脸坐了半晌,见来禀事的官员还站在那里等他吩咐,才勉强收回心神,就势在嘉德殿处理琐事。
午饭后未及休息,便又进了昭文殿。
昨日诸般情绪起伏,皆是为了私情。
抛开这一层,他肩上还是压着沉重的担子——朝堂天下,不止有关乎徐公望一派的明争暗斗,还有京城外绵延千里的广袤土地,那上头万千百姓,都是供养着朝廷的子民,各州各县,事务极多。
因私废公并非谢珩的性子,回到昭文殿后,同韩荀等人商议过事情,因昨日铜石岭上的事情蹊跷,虽当下没有追究,却留了心。
彭程和姜谋都提到了铜石岭的铜矿,说有人暗中开采私矿,或许与徐公望有关。
他叫来战青,问过昨日后续的事,便吩咐战青派得力的人到铜石岭暗中查探。
朝堂上的事处理完,才轮到伽罗的事情。
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为旁人如此伤神。
不管伽罗顾忌担忧什么,她对他有情意,这点谢珩能够笃定。
既然彼此喜欢,又有什么理由,轻易放开?什么泡影易碎,执炬烧手,都是杞人忧天!
伽罗怎样想他不管,他绝不可能遇难即退!
生平头一回煎熬退让,头一回给人道歉,头一回温柔筹谋,头一回亲吻拥抱……种种都是为她,甚至顶着端拱帝滔天的怒气,说出要逆旨行事的话!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
她以为,凭一封信,就能交代?
她以为,欺骗没披龙袍的太子,就不算欺君罔上?
天底下没这道理!
昨日是他疏于防备,但京城内外,东宫眼线并不少,即便她上天遁地,也得挖出来!
如此恶狠狠的想着,谢珩神色愈发冷沉凌厉,手中那把黑漆漆的铁扇扣着桌面,更显凶煞。
旋即吩咐战青,留意四处查访,但凡有伽罗的踪迹,管她是否情愿,都先抓回来交给他处置。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隐含怒气,战青听着都打了个冷颤,忙应命而去。
这些事处理完,已是后晌。
谢珩一夜未睡,终究疲累,靠在椅背揉了揉眉心,这才道:“杜鸿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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