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毒辣的太阳底下,鲜少有人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苏洄其实不想看这些。
在最后的时刻,他想看看生长茂盛的草浪,或是站在悬崖下看着从天而降的瀑布,比雨水还要充沛的水滴洒在皮肤上。
或者是海,一望无际的大海。
但他又想,即便是现在的自己看到了,恐怕也感受不到那种具有生命力的美,很浪费。
愣神之际,苏洄听到餐盘和桌面轻轻碰撞的声音,但没来得及立刻回头。
“这是您的植物奶拿铁,请慢用。”
又是这个声音。
苏洄确认是同一个人,只是回头慢了半拍,仅望见背影。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直到望见声音的主人站到点餐台,转身,露出英俊的面孔。
这是一张和声音极为相符的脸,会给人带来很多温柔的遐想。
苏洄垂下眼睑,想喝点什么,这才发现餐盘里放着几枚创可贴,上面画着兔子的卡通图案,和对方的样子很是不搭。
他翻开手腕,安静地凝视着渗血的伤口,还有跳动的脉搏。
半小时后,苏洄改变了主意,像延迟看一本书那样,很简单地选择将计划搁置。
他将自己仅剩的一颗糖放进餐盘中,离开了咖啡厅。
但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这样一份微小的善意,也只不过是一潭死水中偶尔出现的细微涟漪,并不能拯救颓败的生命。
回到家中,苏洄将这些创可贴都放回抽屉,再也没有打开过。
这种绵长的痛苦一点点啃食着苏洄的欲望,他躺在床上整整一天,滴水不进,连起身都困难,但就在凌晨时,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苏洄忽然发现了遗留在花园的绳子,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他猛地起身。
回到房间,苏洄用绳子捆住自己的脖子,狠狠收紧。
可怕的是,他甚至打开了相机,将这过程全部录下来,包括被自家阿姨打断的部分。
事后苏洄打开视频,看到睡眼朦胧的母亲也赶过来,抱着自己又哭又打骂,并没有太多感觉。
他认为自己被困住了。
但这样决绝的自我结束苏洄没有进行第二次,因为他总会想到兔子创可贴。
这段漫长的残酷低潮结束得也很突然,没有过渡,没有任何契机,也没有一丝缓冲的机会,苏洄直接进入轻躁狂的阶段。
病症所带来的兴奋令他如同被塞入云霄飞车,猛地冲上天空,双脚仿佛从未沾地,可以一直浮在云层里。
每到这种时候,苏洄总会对自己产生前所未有的好感,总是兴致勃勃,认为自己无所不能,那种优渥家庭里滋养出来的骄矜膨胀放大,无处可藏。
苏洄回学校上学,对学习充满了渴望和自信,效率极高。
他也愿意投身交际,不像平时那样,因为没有朋友,总回避他人的目光。
尽管去学校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足一学期,但很多事传来传去,也传到他耳朵里。
他唯一可以倾诉的是自己的保姆阿姨,而她听了,很伤心,抱着苏洄,轻轻抚摸他的背,问他难不难过。
当时的苏洄还在躁期,所以还笑了出来。
“他们说的太夸张了。
陈姨,在学校都没有人像你这样抱过我。”
他都没有像普通的男孩子们一样,一起在操场勾肩搭背,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哪里来的更多。
但流言从何而起已经无从分辨,或许是哪个被他拒绝的追求者,又或许是其他人,是谁都好,苏洄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