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郎中闻味辨药材的本事还不如襄荷,但他游医多年,也算见多识广,见那药膏的颜色,又闻闻药膏的气味,便断定药是难得的好药。
待将药膏抹到伤处,更加断定制药的人定是深谙医理,且炮制药材的炮制师傅定也是一把好手。
他虽是半路出家,但对医术却并不敷衍,也不只将其当作谋生的手段,因自知自己水平不高,便逮着机会就与城里的坐堂大夫,甚或乡间的赤脚医生探讨医理,颇有些求知若渴的意思。
此刻见这药膏,便有些对那制药之人心生向往起来,想着若有机会能座谈医理该有多好。
只是一想起这药的来处,他便不又有些恼怒,虽则听襄荷与刘寄奴描述,车里那人似与纵马的有些不对付,但他们总归是一路人,都是害襄荷受伤的坏蛋。
因此,兰郎中便将那车里的人也一并怨上了。
至于车里贵人与制药大夫许是同一人,这个可能兰郎中压根没想过。
虽自古便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的说法,但儒家向来认为医学方技属儒之小道,即便有大成就也不足为提,因此士人之中虽有不少略通医术,但医术精湛者却少之又少。
而以那药膏的水平,兰郎中认定制药之人必是名医,自然不会是那车内的人。
因此他理直气壮地将那一队人马全都怨上了。
襄荷见他怒气难消,像个小孩子似的只差没扎个小人日日戳他们脚底板,不禁又好笑又窝心。
之后几日,襄荷与兰郎中按那老者的吩咐定时用药,果然一日好过一日,襄荷肩膀处也能活动自如,方才骗过兰郎中。
除了药膏,还要喝汤药,而煮汤药的药材,自然是自荣生堂拿来。
当日情况紧急,拿着钱的襄荷又昏迷不醒,随行的村民也都是穷人,平日无事自不会带许多钱在身上,因此当日的诊费连同药钱都是林大夫代付的。
林大夫有心要免他们的费用,只是他也是受雇于荣生堂,诊费尚且要与荣生堂分成,药更是完全属于荣生堂,因此他也只是代付。
醒来后第二天,襄荷便让刘寄奴去了襄城,将诊费连同药钱一分不少地还了,用的正是卖南瓜的那二两银子,只这一项花费,二两银子便只剩了几百个铜板,这还是林大夫将药材按进价给他们算的结果。
这时代,穷人生病一般都是熬,熬得过就好,熬不过便也只能认命。
顶多向兰郎中这样的乡下大夫抓副药吃,如荣生堂这样的城里医馆,向来鲜有穷人光顾。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襄荷与兰郎中伤的是脑袋,尽管那老者说十日便无事,襄荷却不敢冒险。
因此刘寄奴去襄城的时候不仅带了那二两银子,更带着那颗猫眼大的珍珠。
回来时,刘寄奴带回许多温补的药材,还带回一个一层包着一层的布包,外面用医馆包药的油纸伪装成药材。
将那布包打开一看,襄荷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银子,好多银子!
襄荷拿起一锭掂了掂,估摸着差不多有十两重的样子,而同样大小的银子,足足有九锭。
“当了一百两,买药花去八两三钱,还余九十一两七钱。”
刘寄奴解释道。
襄荷虽然高兴,却有些不解,“医馆里也卖珍珠粉,价钱可比这个便宜多了,我还以为能当二十两就不错了呢。”
刘寄奴一笑:“一分圆一分钱,珍珠品相好与不好,价格上便天差地别。
医馆磨做珍珠粉的珍珠都是品相不好的次等小珠,价格自然便宜。
但咱们当的那颗形状圆整,个头又大,是珍珠里的上品珠,寻常富贵人家都难找到这样品相的,一百两算什么,只怕开价千两也有人买。”
这么一说襄荷便明白了,顿时觉得自己糊涂了。
不过这也不怪她,这世界又不是前世商品经济发达的前世,像珍珠这种奢侈品的物价,也只有享用得起的上等阶级和相关从业人员清楚,她两者皆非,自然也没个清楚的物价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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