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一片死寂。
那负责接引的农院学子瞪大眼,一副被吓坏的表情,但无论如何惊吓,却仍旧掩盖不住眉眼间那一抹快意。
痛快,痛快!
整日说什么农为社稷之本,但他们这些研习农事的农家人,以及千千万万在土地上耕耘的农夫却仍旧被视作低人一等,被嘲为泥腿子、乡巴佬,院服被嘲笑,前途被轻视,即便衣饰整洁也被人说“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
他受够了,实在受够了,可他不敢,不敢反驳,不敢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儿糊到那些嚼舌根的人脸上,只因他还要博前程,哪怕农家子弟最好也不过当个司农寺的小官儿,哪怕这前程在那些嘲讽讥笑之人眼中屁都不是,他却无法置之不顾。
农院学子少有世家子弟,普通农人出身最多,他也不例外,贫寒出身,父母祖辈数代耕田,被侮蔑,被嘲笑,被打趣,所以到他这一辈家中举全家之力供他念书,他凭借自己努力考入天下闻名的鹤望书院,以为从此可以不受嘲笑侮辱,以为可以凭借己身扭转世人对乡野村民的偏见,谁知道,不过是一场空想,在某些人眼中,他这般的农院学子都是低普通学子一等的存在,他再好也不能扭转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况且,他们只看到他衣衫难看满手泥土与粪为伍,又哪里会看到他的好?!
他肚子里积攒了无数的话,想说,却不敢说,不能说!
可如今,有人站出来了,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狠狠地扇了这些只会空谈屁事儿不干的人一巴掌!
实在是痛快,痛快!
他脸上的快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几乎要忍不住出声赞叹。
一声冷哼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赞叹:
“不过打趣一下,方才哪个院的院服没被打趣?值得这么小题大做?真真是妇人心眼如针尖,小地可怜!”
襄荷扭头看那说话之人,只见那人身着家常衣服,年纪也不大,显而易见是刚领了或还没领院服的今年新生,因没穿院服,倒看不出是哪个院的。
她无声笑了,轻声问:“敢情我说了一通,这位学兄还以为我只在说这一件衣服?”
那人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
襄荷用看不懂事小孩似的眼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如此愚钝,是怎么考入书院的啊……”
“你——!”
,那人羞愤之极,“竟敢狂言侮蔑于我,我要找山长做主!”
襄荷这下是真笑了。
辩不过就告老师找家长,这小学生的画风真是醉醉哒。
还好,现场明事理的人还是有的,马上有人阻拦了那人告山长的幼稚举动。
笑话,告了山长再把襄荷那番话讲一遍,没理的是他们啊!
山长们可不是不辨是非的糊涂蛋,山长们虽为师,却也要敬天地,他们这些小小学子又怎能避免?不敬天地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想辩也没法辩。
不过,襄荷这番话难以避免地激起许多怨愤。
当下方才许多参与起哄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毕竟襄荷那一通话几乎将他们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便有人嘀嘀咕咕:
“说是心眼针尖小还真没错,真是妇人行经!”
“如此锋芒毕露,狡言善辩,不是贤良女儿所为啊……”
“农院院服就是丑嘛,说一句还不行了……”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虽再无大声斥责,但那怨愤却有如实质,雨滴般落在襄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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