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屋内寂静无语。
两人无话可说,屋内暖融融的,火盆里烧着辟瘟祛病的苍术,微苦的药气绵绵升腾,阿黄围着火盆懒洋洋的翻出被火燎焦的皮毛,李渭抓了一把槌栗扔进火盆中,春天盯着窗棂上的窗花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春天回头,眨眨眼,轻声道:“外头下雪了。”
李渭侧耳细听,在嘈杂声之间短暂的阒静中,雪从远方来,沙沙,沙沙的扑在窗上,细细碎碎,漫无边际,遥不可知。
“这是今年冬天第三十七场雪。”
她微微叹气,“河西的冬天,雪下得很多。”
李渭饮尽杯中酒,痛快道:“也是最后一场。”
长夜何其漫漫,这大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夜,人人都清醒喜悦,守过几个时辰,新的一年又来到身边,年岁更迭,周而复始,绵绵不息。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时光何其迅捷,人又何其渺小。
她兴许是有些倦了,神情有些恍惚,瞧着长留乖巧睡容,想微微倚着桌角,又将身姿挺直。
李渭盘腿端坐在塌上,面前放一盏屠苏酒,心不在焉,无声慢酌。
出神的两人俱被几声轻微的噼啪声惊起,原来是火盆里的栗子已烤熟,在火里裂了口。
两人盯着火盆,李渭去挑火中槌栗,待凉剥开,一颗颗熟栗子黄澄澄香喷喷,他递至春天面前,慢声问她:“想家么?”
春天目光落在面前栗子上,眼睫低垂,抿着唇不说话,点了点头。
他抬眼瞥她一眼,心念微动,一声无声低叹:“这个时候,你的家人也该想你了。”
锵锵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屋外鞭炮锵锣就在此时此起彼伏,噼里啪啦惊扰这寂静的雪野。
子时正过,旧年逝去,新年来临。
李渭起身道:“走,放爆竹去。”
门外雪下得细密,他抱着一封红袍子,走向院里洁白无瑕的雪地,回头对抱肩倚门的春天笑道:“去给我拿支香来。”
春天回屋取一支香,在烛上点燃,雪下的密集,她将香护在怀里,递给李渭。
“站远点,小心炮仗溅身上。”
李渭把她赶到堂下,点燃引索,爆竹声声如雷,噼啪绽响于风雪中,满耳皆是远近的炮仗声响,振聋发聩,春天捂着耳朵,觉得火光之处,有如胸臆之音,鼓鼓饱涨。
李渭在她不远处抱手,回过头来笑看她一眼,又说了一声什么,她倾耳去听,那声音却淹没在震天的声响中。
炮仗放完,李渭去堂下祭拜灵牌,又持香出门,风雪中长身玉立,朝东南跪地祭拜。
他拜自己不知姓氏音容的亲生父母,愿老天庇佑冤死魂灵,早登极乐。
雪迷了春天的眼,他把香递于她:“你也好好祭一祭吧。”
春天接过香,踌躇片刻,把香插雪地里,转身朝西北跪拜。
李渭看着雪地里跪俯的单薄身姿,想起了自己前两日收到的来自军中旧友的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申榜,停更两日攒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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