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开口,等苏鸣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才继续说,“你那个药不是每天一次吗?昨天怎么擦的?”
苏鸣挑了挑眉,好像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划开手机打字:我去理疗中心了。
邹北远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过一会儿又问:“那今天呢?”
今天苏鸣忘了带药出来。
他吸一口烟,很慢很慢地从嘴唇中间吐出雾气,在手机上写:今天可以请你代劳吗?
邹北远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着远处的黑山,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说:“可以。”
苏鸣刚好把一支烟抽完,陈沐超过来叫邹北远,说他们窝里来鱼了,让邹北远过去。
这里晚上确实很好钓,不过邹北远钓上来的都是小鱼。
他将鱼放了,又重新挂了饵把鱼钩抛进水里,等鱼上钩的时候,几次回头望向营地。
陈沐超那边也没有钓起来大鱼,开始有点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找邹北远聊天。
他本来就是话痨属性,聊着聊着聊起了兴致,一直跟邹北远聊到他大学时和苏鸣在手语社的事。
邹北远终于找到机会问出那个他疑惑很久的问题:“你跟苏鸣一样都戴人工耳蜗,为什么你会说话,苏鸣不会?”
陈沐超沉默很久,好像在考虑该怎么回答,最后叹气似的问邹北远:“你几岁开始学说话的?”
邹北远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好像是对的,“一岁多两岁吧?”
“人类幼崽,”
陈沐超跟他科普,“出生八到十个月开始理解语言,一岁半左右进入口语发展关键期,两岁到三岁会说出简单的连贯句子,三岁到六岁学会用复杂的句子进行表达,这个过程是单向的,一旦错过终身难以弥补。”
猜想得到了证实,邹北远心里却莫名一空:“所以?”
“我是不到一岁就植入人工耳蜗的幸运儿,所以我学习说话的过程和你是一样的。
但是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人,他无法自然学会说话。
比如苏鸣,”
陈沐超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他直到十六岁才做人工耳蜗。”
也就是说苏鸣人生的前十六年都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邹北远想起那个绘本的内容,“那……他现在还可以学习说话吗?”
“很难很难,”
陈沐超摇头,“关键是他自己非常抗拒。”
“为什么抗拒?”
陈沐超转过头去盯着水面,夜光浮漂在漆黑的水面上发着幽暗的光。
他思考片刻,隐去要紧的部分,挑了个温和的说辞:“十几年没说话的人,很难接受自己像婴儿那样咿呀学语吧,可能学起来还不如婴儿。”
邹北远点点头,盯着水面,也沉默了。
晚上十点,苏鸣简单洗漱了一下,钻进帐篷睡觉。
今天他忘了带褪黑素,加上营地的路灯太亮、周围的几个帐篷又太吵,躺在充气床垫上怎么也睡不着。
远远地听到邹北远的声音传来,好像在跟谁打电话,说着苏鸣听不懂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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