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疑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忘掉的。
可是他不知道有些人会在他那短短的一辈子里面留下深刻的、去不掉的烙印与伤痕。
忘不掉,也没法释怀。
他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徐应白,是在自己满身是血的时候被徐应白皱着眉头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还是徐应白垂着眼将那只草蝴蝶拍在自己心口的时候……亦或是徐应白一脸无奈地教自己习字的时候……
他不知道,也记不清楚了。
徐应白对他好吗?细究起来,似乎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甚至还因为他不够听话,性子太野,对他格外严厉,动不动就让他跪着磨性子。
可是徐应白对他不好吗?
徐应白教他写字,他会因为他不要命的打法把人训得焉头巴脑,徐应白教他理智、克制,教他如何做个人……而不是一个被仇恨裹挟着向前走,只会杀人的疯子……
付凌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徐应白这个人,自己没法把他从自己这条命里剔出去。
他被困在了名叫徐应白的囚笼里面,徐应白坠下江面的那一眼,成了他终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是被徐应白驯服的孤鹰,是被徐应白养熟的野狼。
可徐应白死了。
所以那样广阔的天地,他只走了徐应白走过的那一条路,好似一个兜兜转转的,活着的墓碑,终于把自己逼疯了。
世上之人是有千千万,却也只有一个徐应白。
付凌疑向前走了两步,躺倒在了雪地里面。
冰凉的雪灌进他的颈窝,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里涌上哀戚和癫狂。
他走了两年路,一个人压抑又痛苦地走了两年路,他走不动了。
付凌疑狼狈地起身,跌跌撞撞回了那破败的庙宇。
石像仍旧静静地居于庙宇中央。
付凌疑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周遭的人都已经熟睡,没人发现付凌疑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进来。
他眷恋地抚着石像的眼角的疤痕,他想要低下头细细亲吻石像的眉目,但还是止住了,最后他只是盯着石像眼角那行如泪滴的疤痕,神情阴郁又疯狂,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痴。
“我会给你报仇的。”
“你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所以你等一等我,等我给你报完仇,就去找你。”
“好不好?”
即便粉身碎骨,他也要拉着那些人下地狱!
满室寂静,无人应答。
他扯了扯嘴角,朝神情平静安宁的石像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而后他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离庙宇不远处的村子,有人在打铁花,璀璨的光芒上升又下落,在付凌疑深不见底的乌黑瞳眸里面落下一点火光。
他回过头,亮起的灿烂光芒映照在石像身上。
付凌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孤身一人走进了大雪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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