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师兄师蛆们刚刚挨过了三摸,走过校园的时候我和小蓓都不敢看他们,怕看到一张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脸,怕他们的恶劣情绪波及下来影响我们。
他们说高三的学生是“坐在地狱仰望天堂”
,而我们是什么呢?小蓓说:我们是坐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无所事事。
2001年的夏天也就是我们高一末的夏天,小蓓和小A选择了文科,把我孤身一人扔在理科,他们说是要把我扔在恶劣的环境里培养我高水平的抗击打能力。
我笑小蓓是一个变节者而小蓓则说我这个人太软弱。
我说我留在理科拥有所谓的气节,小蓓说她选择文科就算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于是我们在各自的方向上义无反顾,削尖了脑袋奔向新的生活——或者新的死亡。
谁知道呢。
我看到生命从我头顶飞过时投下的斑驳深邃的暗影,沙漏翻过来覆过去,千重鹤又灿烂地开了一季。
我知道又过了一年了。
很多事情也改变了。
小蓓已经可以将自己的物理成绩只有一位数当作笑话来讲了,而我也可以心平气和地说鸦片战争的年代是1804年了。
无所谓,随便的事儿。
我想我这辈子一定不能出国,否则我一定会后悔。
因为当那些外国friend们问起我的国家的历史时,我一定会不知所措。
而后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朋友就会瞪大眼睛问我:Are
youChinese?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我是个爱国的人。
于是我就开始思考我拼命将外语成绩考到全年级前十名到底有什么意义。
或者像人们关心的那样说,有什么价值。
三
窗外的蛙鸣一阵一阵袭击我的耳膜,我不知道是不是它们的更年期到了,因为我从蛙声里听出了从未有过的惨烈、烦躁以及绝望。
这个三月我的绝望一拨赛过一拔,我听得见忧伤在我心里疯长的声音,就像雨水丰沛的季节中麦子欢快拔节的声音一样,我听得见骨头炸开一道又一道裂缝的声音,我听得见自己的大脑被某种东西侵蚀的声音,可我不反抗也不挣扎,我想只要你不把那些方程式和公式挤掉,那么这团白花花像豆腐一样的大脑随你怎么弄好了,我无所谓。
我目光游移地坐以待毙,神色安详地迎接死亡,脚踏实地地陷入虚无。
我甚至连像窗外更年期的青蛙一样叫两声的企图都没有。
我破罐子破摔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打电话给小A的时候我就这么告诉他。
他在电话里骂了我近半个小时,他说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的没有斗志。
我说斗志这东西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想的时候多了,也便有了,不想的时候,斗志就一点一点地削弱。
这就好像冬天睡在寝室里冻得要死一样,你想想这是睡在家里暖气的笼罩下面,想着想着就能睡着了,一旦睡着了不想了,寒意就卷土重来,冻醒是必然的结果。
说完之后我发现自己比喻论证的技巧越来越纯熟。
我听见小A电话那头长长的叹息声。
于是我对他说你放心好了我暂时死不了,我是那种“看起来特弱,怎么都弄不死”
的人。
小A说五一我回来看你,你小子在五一前给我安安分分地活着。
我说我一定留着小命等你回来过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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