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有载,田姝本为诸侯蔡国的公主,封号“贞”
。
天命十七年,蔡国上将军卓啸谋逆弑君,并大肆屠戮蔡王室成员。
贞公主侥幸逃脱,暗召忠臣旧部秣马厉兵,于天命二十三年率众打回王都仪梁,诛杀叛臣、重扶社稷,后被拥戴成为世上第一位女诸侯王。
但那时同为诸侯的缙国在一代英主李恪昭治下,已具备扫定天下的绝对实力,蔡女王根本难有大作为。
天命二十四年,也就是田姝登上王位的次年,诸侯苴、薛两国裹挟蔡国、拉拢临海的仲山国,兵分三路合围缙国,展开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混战。
恰是那时,蔡、缙交界的原州有异族铁蹄趁虚越山而来,妄图渔翁得利,一时间天下烽烟四起,焦土千里、哀鸿遍野。
缙王李恪昭的王后岁姬匿迹千里奔赴仪梁,对蔡女王田姝且诈且诱,并晓以大义。
田姝有感于黎民之艰,顺应大势退出四国同盟,使蔡国成了天下第一个和平归顺大缙的诸侯大国。
“当时田姝看清大势所趋,遂率国归顺大缙,那是在最大限度保自己的子民不受战火之苦,哪里是治国无能?后来我大缙开国主封她为‘恭义王’,划邺城以北为她藩地,并允她以藩地收容、安置故蔡国遗民,何来‘逃亡至槐陵’一说?”
放眼整个原州,云知意绝对是当下同龄学子里史学最强者。
毕竟半部原州史都与云氏家史重叠,她不会记错。
“槐陵最初也在我先祖云嗣远封地之内。
正因开国主将此地许给田姝,我先祖在让出此地前,才特地命人建了小通桥,算是为曾经的封地子民留下最后照拂。”
云知意说着,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我猜得到那帮神棍在搞什么鬼。
他们借‘打娘娘’的仪式与说辞,对无知百姓行潜移默化之实,将最易哄骗的人筛进讲经堂,倒行逆施在宣扬‘牝鸡司晨,家国必有灾殃’的妖言!”
自缙王李恪昭结束诸侯争霸的乱局起,大缙朝廷就明文昭告天下:男女责权利等同。
这条铁律已行两百余年,大缙女子执掌家业、封侯拜相,甚至承袭帝位都已成惯例常事。
但长久以来,无论在朝在野,始终有一撮人在暗中挑衅国策,试图复辟古时“尊男卑女”
的恶俗陋规。
“打娘娘庙”
里,三殿布道使者们的唱词经文根本经不起细究,泰半内容甚至文辞不通、前言不搭后语。
但槐陵贫穷,民众为糊口耗尽毕生大半心力,读书受教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过于奢侈。
所以,那种云山雾罩的假经文在他们听来,只会觉其中蕴含了自己尚未参悟透的深奥道理,难免心生敬畏。
想起方才在庙中的所见所闻,云知意隐怒:“此事我若不知便罢了,既都一清二楚,你还叫我装聋作哑吗?”
——
世上最了解一个人的,通常不是其亲朋好友,而是对手。
霍奉卿与云知意争了十来年的高低,哪会不知她观念里根深蒂固的方正与担当?
正因为太知道了,才会郑重其事提出要求,让她别急着趟槐陵这摊浑水。
“很明显,槐陵县府里有人与那庙勾结,甚至还不止一人。
你若管,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霍奉卿冷静地分析,“再说,你能怎么管?若报官,你是报槐陵县府还是报州丞、州牧两府?”
看那庙门的石刻匾额,还有正殿内王女跪地石像,再联系客栈掌柜夫人说的“近几十年才重起香火”
,这庙的事至少已有两代人持续经营。
几十年都无风声外传,可见布局缜密深远,只怕州丞府,甚至州牧府内都有利益关联者。
“……一旦报官,必会打草惊蛇。
他们将有充裕时间销毁大多数证据,届时就算有人来查,结果无非就是端掉那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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