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衾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你果然知道了,”
梅洲君颔首道,“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大公子这样的行家里手,自然不会托大。”
“是。”
“看来今日纵是刀山火海,我等也不得不去。”
陆雪衾缓缓道:“我要你将计就计,引出陈静堂,即便杀不了他,也要拖住他,断常云超一臂。”
梅洲君逼视他:“不惜代价?”
“不惜代价。”
“不计生死?”
“不计生死。”
梅洲君一笑,忽而伸手将那红绒球一拨,柔声道:“好一颗英雄胆,真是冷彻肺腑。”
“也许。”
“你不惜派胞弟作头阵,只让我做个善后的武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陆雪衾学着他的话道:“人各有命,人各有志。”
“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梅洲君道,“你身负血仇,自然不惜生死,我却别无所图,只有一桩——我的人,我得活着带走。
当初你许诺带我们出蜀地,我们替你杀人,这许多年来舍生忘死,同门兄弟凋零殆尽,即便收七分利钱,也当还清了。
今日之行,恐怕又是十死无生,这说不过去吧,陆大公子?”
“不错,你待如何?”
“简单,得加码,”
梅洲君道,“我只拖他半个钟头,时间一到,我就撤。”
陆雪衾沉吟道:“至少一个小时。
这一小时之内,陈静堂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可以,这点你大可放心,既然是笔断头买卖,我自然竭尽所能。
还有——此行不论成败,放了宝丰社所有人,是去是留,由我们自己定夺。”
“他们可以,你留下。”
梅洲君一愣,击掌叹道:“大公子,你杀起价来,恐怕连我爹都自愧不如。”
陆雪衾顺着他的话道:“你应当清楚,他们是利钱,而你是筹码。”
梅洲君咕哝道:“真是心如豺狼,奸猾似鬼......”
陆雪衾又徐徐道:“一旦我身死,往昔种种,悉数作废,不会再有人拦你。”
“痛快。”
梅洲君偏头看他,忽而微微一笑,“你们杀手行事,倒是真不讲究彩头。”
“因人而异。”
梅洲君抿紧嘴唇,凝视他片刻,忽而伸手推开他,站起身来,将被揉皱的西装马甲理了一理。
然后伸手取了一支香,在海灯上点着了。
陆督军锐利的目光,始终隔着一层冷硬的玻璃,落在他面孔上。
他没再说话,只是持香一拜,将那支香奉到了香炉上。
——但愿今日,各遂所愿,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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