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嘉垂首默然半晌,心中波动渐渐平息下来,之后抬起头有些苦涩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弄玉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道:“弄玉和顾公子分别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里的杜鹃花旁边,轻叹着道: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李汝嘉偏过头望向门外,墙边一大丛杜鹃花开得正好。
他清楚记得去年春曰之所以种下这花,是因着顾明楼说他的院子太过冷清,可是去年尚未等到花开,自己便去了京城。
一载岁月匆匆而过,即便年年岁岁花相似,可惜岁岁年年人不同。
终于等到花开,愿意赏花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怔怔看了许久,他终于悄声道:“原来如此……”
淡淡的言语飘荡在烛光里,隐隐透着几分凄凉。
之后他叹了口气,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弄玉,于是回头朝她道:“弄玉姑娘可愿意一起出去赏花?”
弄玉目光缓缓移向门外那丛杜鹃,那样的姹紫嫣红,也许本不是为她绽放,然而只要好生灌溉,或许明年便是为她而开了罢。
她微笑着朝李汝嘉点了点头。
李汝嘉所不知晓的是:此刻顾明楼也在赏花,不过是坐在月昭峰上的山洞外。
他面前的山坡上,一簇簇的艳红色杜鹃火一般烧到了湖里。
风吹起来的时候,又似是一块巨大的红绸,在月光下随着四散的雾气一起妖娆舞动——正是青罗曾经形容过的景象。
顾明楼坐在石台旁自斟自饮着,旁边东倒西歪躺着好几只空酒壶。
台上一只酒杯里盛满了酒,一尺长的碧玉人儿轻盈立于杯旁,静静瞧着他。
惶惑而天真的眼,嘴角微微翘着,又似是欢喜,又似是生气。
宽大的衣袍风中起舞,象是随时要乘风飞去一般。
顾明楼痴痴瞧了一阵,忽地哈哈笑了一声,指着它道:“我知道你肯定装死,别躲了,赶快出来罢,你若是出来,我就把这个玉人儿送给你。
这些曰子我一直在刻新的,可是怎么都不能满意,这个已算是其中最好的了。
我……我实在太想见你了,所以只好姑且带着它来看你,你不会见怪罢。”
回答他的是山野凛冽的风声,雾气四下里飘荡,寂静得令人窒息。
露水将那碧玉人儿的一张脸浸洗得苍翠欲滴,目中水汽流转,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一般。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干杯!”
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手一颤,酒杯便落在了脚边。
他看都不看酒杯一眼,又凑上去对着那小玉人继续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我不肯承认自己说过要陪你一辈子,你生气了。
我告诉你罢,那次我是骗你的,其实我真的说过,哈哈,你还不赶快出来狠狠打我一顿?”
见小玉人还是睁眼瞧着他不出声,他愣了片刻,猛地一拍额头:“啊!
我明白了!
你说过不打我了,那我替你打……”
他扬起手开始“噼噼啪啪”
扇起自己耳光来,用力极恨,没多时面颊已高高肿起,可他并无停止的意思,边打边道:“觉得够了就出来告诉我,否则……否则我会一直打下去的……”
这时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在月光下轻轻扇动着暗绿色的翅膀,绕着碧玉人儿转来转去——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始终眷念着不肯离开。
32
他停下动作,对着那蝴蝶颤声道:“青罗……是你么?”
蝴蝶顿了顿,突然振翅飞走了,在花海里翩跹徜徉,起起落落。
顾明楼忙起身跑过去追赶,口中不停地呼喊着青罗的名字。
然而花丛妨碍了他的奔跑,加上他喝多了酒脚步已经轻浮,怎样都追不上,没过多久便彻底失去了那只蝴蝶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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