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西市最不缺的就是商铺,很快他们就近找了一家胡商开的鞋帽铺,张佳乐特意买了一双结实的牛皮便靴,走了两步觉得甚是合脚,就一下子忘了之前被踩踏的不快,没事人一样出门去了,全不理会这双靴子和身上的袍子有多不配了。
幸亏他长得好,再衣袍鞋袜胡乱搭配,也还是风流少年郎,旁人投来的目光里,怎么说都是称赞欣赏之意更多一些。
对此张佳乐统统浑然不觉,走出店铺后见孙哲平没跟上,赶快去找,正好见他也走了出来,手上却多了一个包裹。
张佳乐奇问:“这是什么?”
孙哲平把包裹递给他:“多买一双,以防不备。”
张佳乐瞪他:“我就不信还能被踩下第二次。”
说归说,张佳乐还是满脸嫌弃地把靴子给接了过来,然后继续和孙哲平一道摩肩擦踵地往里走。
千秋节将近,转眼又是年关,西市的人多到没有道理的地步,越往里走,人还越多,眼看着离微草堂还有一程路,两个人为免走散,起先牵了手,后来张佳乐顾及孙哲平的手伤,见西市里那些胡人商贾为表亲热友爱,彼此勾住胳膊走在一起,灵机一动,也有样学样起来。
好在西市里什么人都有,连光天白日下喝醉了搂作一团一边胡乱说酒话一边恨不得横着走的儿郎都不缺,诸人见怪不怪,连多看他们一眼的都少,这让张佳乐觉得此法甚好,又有人带路又不会丢,就是等好不容易全须全尾地在离微草堂最近的十字路口停下时,早已是一头的汗了。
张佳乐拿袖子胡乱擦一把脸,抱怨说:“这微草都说是修仙的门派,平时藏在深山老林里鬼影都难见到,怎么一到了京城,偏往最热闹的地方挤?真是害人不浅。”
他的额角被薄汗浸得闪闪发亮,又亮不过这一刻正朝孙哲平看过来的眼睛,孙哲平望着他忍不住笑一笑,说:“药铺不开在人多的地方,又该开在哪里?”
“算了。
总算到了,我们过去。”
张佳乐看到微草堂那三个柳体字,真是从未有过的高兴,简直恨不得这一刻直接运功掠过人群跃过去,可这边他刚兴冲冲地迈动了步子,不想身边的孙哲平不仅没动,连目光都是朝着另一处在看,神色颇有点复杂,又全不是戒备或是敌意。
张佳乐心想这又是什么毛病犯了,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孙哲平的伤势还要紧的,但因为孙哲平在看,他也跟着看了看——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一家寿材铺的檐下,一张木桌一个插满了签的竹筒,一个满身落魄胡子拉碴一张脸一看全没好事的中年道士,正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对面前的年轻男子说:“这位郎君,您这印堂发黑唇焦舌燥一望而知便知你心神难安,贫道敢问一句,近来可是家宅不宁么?”
张佳乐伙同孙哲平隔着条街看完魏琛如何连演带骗演完一路,到最后连什么生子灵药的配方都一并兜售给人家,居然还哄得人家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半天才走。
孙哲平看完倒没说什么,张佳乐目瞪口呆良久,来了句:“这人真是魏琛?”
“如假包换。”
一想到当日他在兴欣酒铺的那番言语,张佳乐顿觉牙痒得很:“要不是他内力没了,我非和他大打一场。”
“为何?”
张佳乐便咬牙切齿地把魏琛辱及百花两位祖师的言论绕开忌讳说给孙哲平听。
他面上虽然气鼓鼓的,但再说这事时,当日心头的郁结和心如刀割全没了影踪,哪怕提及自己受罚,也很自然顺畅地说了出来,说完后皱皱眉:“……我气不过,半夜摸进兴欣,本来想给他画个花脸,后来只摸走了袍子了事……那袍子怪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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