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一片繁华热闹的西市,叫卖声、笑闹声逐渐远去,渐渐的越走越偏,便只剩了空旷长街上回荡着的马蹄声。
容锦摩挲着那憨态可掬的泥娃娃,不愿想将要发生之事,自欺欺人地想着庙市上的种种,回忆惊鸿一瞥中那位青衣公子的轮廓。
“这是什么?”
冰冷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容锦怔了怔,将怀中的泥娃娃摆到了小几上:“在庙市上投壶得来的彩头。”
沈裕瞥见泥娃娃衣角的“祁”
字印章,猜出这应当是头奖,只当是商陆赢来的,未做他想。
他不再多问,容锦更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但觑着沈裕的模样,觉着他今日的心情应当不算差,不然应当不会有闲心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莫不是除了异己,少了心头大患?
车厢之中重回寂静,过了会儿马车忽而停下,随即传来卫兵的问询声。
不需沈裕露面,成英递了块腰牌,随后畅通无阻。
刑牢内外两层坚固的大门陆续打开,马车缓缓驶过两侧点着火把的狭道,最终在地牢入口处停住。
此处立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正是大理寺少卿,管泓泽。
他冷着张脸,见着沈家的马车后快步迎了上去,低声道:“卑职无能,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只是程恺那老贼死活不肯松口,非要见着您才行……”
车门打开,最先见着的却是个身着天青色衣裙的姑娘,管泓泽没想到沈裕马车上会有女子,向来能言善辩的嘴皮子都磕绊了下。
沈裕起身下车,容锦则立时往里缩了不少,犹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
“商陆,你在此候着。”
沈裕吩咐了句,便带着成英随管泓泽往地牢去了。
容锦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烛火照不见的暗处,稍稍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车辕上坐着的商陆。
商陆没四下打量,看起来对此地并不陌生。
“不用怕,”
商陆似是看出她的不安,轻轻地吹了声俏皮的口哨,笑道,“此处乍一看是有些吓人,可有公子与我在,总归伤不着你。”
听他的口吻,寻常百姓谈之色变的刑牢,仿佛全然在沈裕的掌控之下。
容锦将泥人笼入袖中,摇了摇头,垂眼叹道:“我不是怕这个。”
商陆按着腰间的匕首,沉默了下来。
自那日将高热昏迷不醒的容锦从书房抱出,他诧异之余,也没少就此琢磨,后来见沈裕用一封密信发作程家,总算有了些头绪。
自从当年决定追随沈裕开始,他就打定主意对沈裕唯命是从,不论是非缘由,可容锦不一样,她是个心善的寻常人。
商陆有心宽慰几句,但又不能泄露沈裕的计划,只得干巴巴道:“你不必害怕,公子其实人很好。”
说完自己也觉得仿佛没什么说服力,停顿片刻,挠了挠头:“……至少不是坏人。”
一个人的好坏,是没法一概而论的。
容锦想,沈裕兴许是有恩于商陆,待他也算厚道,可待自己,与“好”
字八竿子都打不着。
刑牢筑着牢固的高墙,四四方方,将人囚在其中。
容锦仰头看向夜空,只见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她感受着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有意无意叹道:“你说,我是不是要在别院留一辈子了。”
商陆被容锦问得一怔,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立时理解了容锦的心情。
可这种事情他说了不算,只能试着揣度沈裕的心思,迟疑道:“应当……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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