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给的很奇怪,王悦一路问过去,一直到下午两点才找到那块大致的区域,就在他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时候,忽然发现许多黑色的车从眼前陆续开过。
车上有大团的黑色花束,明显是葬礼车队。
王悦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了!
他忙顺着他们的方向跟着走过去,结果还没进小区就给人拦住了,他解释了半天自己是来送挽联的,那保安却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最终让王悦先在这儿等等,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那保安打了十几分钟,电话一直没通,王悦觉得自己耐心不够用了,说了半天也说不通,趁着保安没注意,他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走进去不久,王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青色砖石为主的四方大宅院,坐北朝南,表面瞧着其貌不扬,实则无一处不耗费心思,风水地势被运到了绝佳,这种格局古称叫龙抬头,搁在魏晋那是门阀权贵独享的。
清一色的保安将宅院围得严严实实,每个来吊唁的人胸前都佩戴着黑色的纱花。
王悦查看了一眼那门牌号,又对了一遍地址,没错。
谢家宅院,主人貌似是姓谢。
混在人群之中,王悦其实是很扎眼的,他没穿黑色衣裳,穿着一身用王乐的话来说土到掉渣的黄色短袖校服,这还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发的,实在是他没什么衣裳,裤子鞋子都很旧,旧到有股很脏的感觉。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上来盘查,王悦晒得太久了,整个人有些脱水,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他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大约保安也没想到有人敢来这场子找麻烦,态度倒是比外头的人温和一些,细细问了几句,觉得有些对不上,正打算仔细问,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按了下喇叭,尖锐的声音引得所有人回头看去。
保安立刻走上去,车窗摇下来,穿着黑色裙子的高挑女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冷冷扫了眼那保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
那保安慌忙道歉,也顾不上管王悦,回头使了个眼色让他从后面进去,自己去给那女人打开大门。
王悦回身往宅院中走,他本想着把东西送到让人转交就行,结果没人搭理他,他莫名其妙就进去了,回头看了眼,却见那车中的黑衣女人恰好回头看了眼他。
王悦微微一顿,那女人不过望了他一眼,随即便漠然地转开了视线。
但是就在那一眼中,王悦敏锐地察觉了一些东西。
上一世在建康城,那些权贵子弟望着街头冻死骨的也是这样的眼神。
王悦太久没见过这种眼神,乍一看见还有些不习惯。
他在现代待久了,现代的阶级层次感比晋朝要弱化不少,
有人在催促他进去,他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堂里空调打得很冷,王悦刚走进去的时候冻得轻轻一哆嗦,仔细看去,大堂中站了不少人,无论男女全都打扮的很正式,女人胸前佩戴着黑色纱花,肃穆的灵堂里鸦雀无声。
王悦抬头看去,从三楼垂下的二十四副黑边挽联飞泻而下,灵堂正中央摆着一张黑白的老人照片。
脚底下纯黑色的大理石地砖铺开清冷的光,大厅的中央站了个少年,黑色的衬衫没有一丝褶子,他立在光影中央,整个人从背后瞧上去有棱有角,却不张扬。
王悦意识到自己误闯了灵堂,立刻就想退出去,却忍不住多瞥了几眼那大厅中的黑衣少年,那少年站的位置太抢眼了,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少年的脸,只看见纯黑色衬衫贴着少年的脖颈,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丧事的肃穆气氛中。
有人注意到了王悦,却不敢开口说破,只是望着他诧异,王悦往后退,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一转眼却瞧见了刚才在门口撞见的那黑衣女人。
女人踩着高跟鞋大踏步走进来,达达的声音一下子在安静的大厅中引来了许多人注意,王悦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竟是比自己来得慢,忙侧身避了下。
那女人扫了他一眼,似乎皱了下眉,却没有理会,大踏步走过去了,她直接走到那灵堂中央的照片前,越过那立着的少年,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一旁的黑色盒子里毕恭毕敬地捧出一束雪色的花束,轻轻放在了那黑白照片前。
“爸,我回来晚了。”
那黑衣的女人捂嘴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情绪稳定后才平静地放下手,回头看向那站着的黑衣少年。
黑衬衣的少年没说话,一双眼平静地看着那黑白照片,这个角度,王悦瞧不见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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