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红素怕公主打滑,和絮晚一人一边扶了她,第二把伞倒是用不着了。
三人慢慢地在雪地中行走,落在地上的雪已经盖住了青砖地,鞋子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地响。
这雪刚刚盖住地皮,底下并没有结冰,踩上去一点都不滑。
偶尔鸟雀扑棱棱扇扇翅膀抖掉身上的雪,一蹦一蹦跳到了树叶茂密的枝条上,唧唧喳喳叫了两声,又冷得缩了脖子,成了一个白绒绒的小毛团。
抬眼看去漫天的碎雪在阳光下莹亮亮的,仿佛连过往的人声都寂静了几分。
回到长乐宫门口的时候,却见雪地里站了一人。
一身墨色侍卫服,身材颀长,肩背挺直。
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冷得不停跺脚走动,也不站到檐下去躲躲雪,只安安静静地站在大雪中,任凭落雪染白了他的头发与外衫,远远看去竟觉背影寥落。
容婉玗一怔,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人听到脚步声,慢慢转回头来。
那人不知在雪地里站了有多久,飞雪打着旋儿落在他眼角眉梢,头发上落满碎雪。
这场景莫名觉得熟悉,就像是他在这雪地里等了很多年。
岁月从来薄幸,再回首时竟生出一头华发。
看到她停下脚步,对面那人快步走向她,单膝伏地跪得笔直,声音清朗沉稳:“见过公主殿下。
卑职奉太子殿下之命,平调公主仪卫队任队正一职,补公主近身侍卫之空缺,护持公主安全。”
——声音是熟悉的低沉平静,语气也是熟悉的刻板僵硬。
五年过去了,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忠心、寡言,与清冷。
他跪在三步之外的地方,抬起眼,一张脸上棱角分明,黑漆漆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
熟悉的清冷眼神,却不知内里蕴藏着怎样的力量,竟让这漫天鹅毛大雪都多了一点温度。
——不,也是有哪里不一样了:比起五年前,如今那双眼里绚亮的光采更盛,轻轻巧巧吸走她心神。
四目相对片刻,容婉玗拂去肩头的碎雪,浅浅绽开一个笑。
跪在地上的江俨强压下心头滚腾翻涌的万千情绪,茫茫白雪如屏似障,仿佛连她的声音都阻绝。
江俨心神震颤,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连她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盯着公主的嘴型,慢慢地辨出了四个字。
她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江俨紧抿薄唇,眼眶微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明明这几日以来已经见过四回了——头一回他隔着十几步距离跪朝她的车辇;徐肃犯浑那日,他挡在她身前护着;她发热那日,他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她憔悴地倚在床上;便是给世子捉鱼的那天,也曾远远见过一眼。
公主婚后的这五年间统共见过九面,说过三句话;如今短短几日便见过四回。
却只有今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重逢。
许久后,江俨轻轻地勾起唇角,以为自己还了她一个微笑。
溢出喉的却是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久违了,公主殿下。
红素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每天卯时正起身,先把自己收拾整理好了,再轻手轻脚地去公主寝宫里熄了炉子里燃着的安神香,把公主的早膳给小厨房交待好。
余下的时间,就是跟絮晚牵风几个打络子、缝香缨,等着公主起身后服侍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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