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话说的不对,他那六品的舅父是个弼马温,底下管的马夫无品衔,和府中伺候人的小厮也没两样。
徐肃一向好面子,多年习武中了武举,便是为了带着徐家东山再起,怎么肯去那地方?天天在马厩里给马驹刷毛扫粪?
徐肃当即冷了脸驳了几句,若不是看在来人是他舅父,估计得把人撵出去。
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那舅父气得拂袖走了。
想起肚子越来越大的方筠瑶,徐肃越发觉得烦闷。
如今徐家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手,怎么好意思上门求娶?还不得被人给笑死!
一筹莫展之际,居然有京中旧友前来探望!
徐肃细细认了认人,这才发现竟然是跟自己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冯洪朔!
两人五年未见,拎了几坛子酒喝得酩酊大醉。
徐肃忍不住道了一番心中苦楚,冯洪朔朗声笑道:“做不得官就不做呗!
这天下恁大,除了当官还没活路了不成!”
徐肃一怔,碗中酒液泼湿了前襟也没让他回神,想想确实如此——皇帝老儿下了圣旨不许徐家入仕又如何?他堂堂七尺男儿,还不能自己谋条活路?
这样一想开,便觉心中畅快,开头是苦酒,结尾却喝了个酣畅淋漓。
徐肃心中盘算:士农工商,刨开入仕一途,种地他是万万做不来的,做工他也没那手艺。
从商着实是上上之举,自己做甩手掌柜,三层高的大酒楼开他个十家八家的,还愁赚不来银子?
登时怀着一腔热血与徐老夫人说了,徐老夫人眼前一亮,也觉得这事可行。
叫来徐管家一合计,徐管家苦着个脸把账本拿来,当下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
徐肃大怒,恨不得踹徐管家一记窝心脚,却转瞬意识到自己已经瘸了,恶狠狠把那厚厚一沓账本砸到徐管家脑袋上,怒骂道:“你个老刁奴!
贪了我徐家多少银子?”
徐管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家少爷——他每天左支右绌才将将让徐家撑过这个年,如今却要被诬陷成刁奴?
次日清早下人来报,徐管家携银私逃了。
一沓子账本摊在徐老夫人院子门口,来往的下人都瞅了两眼,一时更觉前景堪忧。
冯洪朔听得此事叹息了两声,念在十几年的兄弟情谊上,借给徐肃一大笔银子。
找着牙侩一打问,这才知道手中银子别说盘个三层酒楼了,连个小食肆都买不下。
京城寸土寸金,这点银子要想开酒楼,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两人傻了眼,徐肃想起曾经许多酒肉朋友,都是他中了武举探花郎、甚至是被钦点为驸马之后交上的朋友,其中大多都是官家子弟。
回京这月余来还未曾联络,此时便想着要攀攀交情。
徐肃五年没回京,在他那些朋友的眼里头就是个死人,早些年的那些兄弟情分早就薄得不剩几分了。
听闻徐肃回来京城时曾唏嘘几句,还想着人家就是命好,立下了战功,驸马还没丢。
结果没过两日就闹出了那事,谁还敢上门?躲着还来不及!
徐肃却不知这些人情,他虽是个浑人,却于交友一事上向来坦荡。
这男儿家的情谊本就好结,三杯黄汤下肚,看顺眼的看不上眼的,跟自己是不是一路人,统统都能表露无遗。
所以这段日子,他天天跟着冯洪朔去跟以前的朋友攀交情,花天酒地一通,跟老友叙叙旧,也为结实新的朋友。
过两日借钱的事也好开口。
不过徐肃这两日不太开心,他赴了这么多天的宴,喝了这么多天的酒,这才突然醒悟到——自己跟这些官家子弟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见到曾经的旧友,竟没有一人能认出他来,还得冯洪朔介绍一番才能想起来“哦,这人就是刚刚被公主休掉的前驸马啊,我都忘了长啥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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