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圆成心替她找事做,郑重其事道:“筵宴提前便要准备,我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可要帮我才好。”
芳纯当然一口答应,没心眼的人就是这点好,委屈和愤懑都不会持续太久。
同阴暗的人在一处,她会被染黑,同光明的人在一处,她便也熠熠生辉。
妯娌两个就此有了伴,开始专心为节下的一切做准备。
芳纯对裁衣不精通,清圆手把手地教她,日头旸起来,两个人坐在檐下,边晒太阳边做针线。
等衣裳做成了,各自穿上细细打量,估猜着那个人穿上了是什么模样,那时心就雀跃起来。
清圆很高兴,自己费心引导总算不是无用功,芳纯的心思渐渐被扭转过来,手上有事可做,她就想不起皓雪了。
这么着过了有十来日,还是皓雪先沉不住气,寻上门来,见她们在花厅里写拜帖,迟迟道:“府上要办宴么?”
清圆说是,“昏礼那日我不便招待宾客,错失了结交诸路夫人的好时机,借这个筵宴,以补缺憾。”
一面道,“那日皓雪姑娘可一定要来,姚府是芳纯姐姐的娘家,若你们不来,那这个筵宴就不圆满了。”
这位新晋的指挥使夫人有张漂亮单纯的脸,在初升的日光下温润可爱,足可让男人迷醉。
皓雪暗自感慨她的容貌和心智,她过年也才十六罢了,这诰命夫人当得八面玲珑如鱼得水,实在叫人大大领会了一番,高位虽虚,尤以能者居之的道理。
至于这宴席,怎么能错过,皓雪笑道:“夫人盛情,我们不免要来叨扰了。”
芳纯对她仍不设防,托着手里写成的拜帖吹气晾干,抽空道:“对了,你上回说我的狐裘好看,我那里正好有张皮子,是上年刘侍郎打了送给澄冰的。
你拿回去收拾收拾,上好的皮毛,比市面上卖的强多了。”
这原是皓雪私底下同芳纯说的话,谁知她大喇喇当着东府的说出来,皓雪顿时有些难堪,讪讪道:“既是姐夫带回来的,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清圆笑了笑,提着笔道:“都是自己人,一张皮子不值什么,收着就是了。”
这头拜帖写得差不多了,芳纯便抽身领她回西府取。
皓雪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陈夫人办的这个筵宴,单是款待各路命妇的么?”
芳纯道:“不单是那些命妇们,年下朝廷休沐了,都是官员们携内眷前来。
到时候男人们设在一处,女人们另设一处,她才封了诰命,必要多结交些人才好。”
皓雪听了点头,复一笑道:“你上回说姐夫年后要升官儿,到时候向朝廷请了旨,姐姐也是正经诰命夫人了。”
她提这个,不过是想看看芳纯还有没有和离的心思,结果不出所料,芳纯是再也不松口了,反在琢磨:“这回要擢升,想是四品了吧!”
后来她从指挥使府出来,心里七上八下,满是郁塞。
她贴身的侍女雀儿和她一条心,同仇敌忾着:“这位都使夫人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先头分明打定了主意要和都使和离的,如今看他升发了,竟指着做诰命夫人,绝口不提这事了。”
皓雪脸上淡淡的,比起雀儿的咬牙切齿,她显然要镇定得多。
那张狐毛皮子端端正正铺在膝上,她抬手慢慢捋着,沈府用的东西果真都是上好的,芳纯何德何能受用!
过完了年他们就要举家搬进上京的府邸了,这场筵宴是她最后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澄冰啊……喜欢一个人,真没什么道理可讲,她也知道不该的,但却忍不住那颗急欲占为己有的心。
沈澈生得一表人才,且前途不可限量,有了这样一个人作比较,不管自己将来嫁给谁,都不会幸福了。
清圆那头呢,不急不慢安排她的宴席,开宴前三日,和芳纯一同乘着马车,挨家挨户送请帖。
芳纯对京畿一带的民俗并不十分了解,她嫁给沈澈后从没有在家办过宴,仅有的一回也是设在鸿雁楼里,一切都是沈澈安排,她只要按时出席就好,因此对清圆提前三天下帖感到迷茫。
“这个有什么说头么?”
她抱着手炉问。
清圆把拜帖送到步军司指挥使府的门房上,低声告诉她:“京畿有个规矩,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
为显郑重,咱们必要提前三日下帖子,客人才好安排妥当家中事务,以便当日从容赴宴。”
芳纯哦了声,愈发觉得自己活得如同一根棒槌,这个小了她三岁的姑娘哪里是嫂子,根本就是长辈,自己半点没有帮衬到她不说,还要事事烦她教导。
正兀自惭愧的时候,步军指挥使的夫人亲自出迎,满脸堆着笑道:“哎呀,沈夫人何必多礼,打发人送来就是了,怎么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芳纯偷眼觑清圆,她抿唇笑着,姿态娴雅地向伸出手的韩夫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