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胥在南都还和郑案打了个照面,听他痛斥洛羡倒戈帮助方先野一事,便尽职尽责地表演了大吃一惊和扼腕叹息,并顺手照顾了自己气得晕过去的父亲。
如今方先野已然是云洛两州的正巡边使。
办宴会的府尹是当地人,根本不知道方先野和段胥的过结,于是殷勤地将两人安排在一左一右相距不远的主位上。
直到落座两个人互不打招呼互不理睬的时候,府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不对付。
他立刻吓出一身冷汗来,一双眼睛跟着这两人转来转去。
宴会办得很实在,虽然不像南都那般有美人奏乐起舞极尽奢华,但美酒美食总是充足的。
段胥率先打破了沉默,举起酒杯笑道:“方大人在云洛三年,云州马场大建,新育良马六千余匹。
洛州矿场开采顺利,如今边关将士中步兵的重甲都已换上天洛打造的轻甲。
我代全军将士感谢大人,有方大人这样的人才实乃大梁之福。”
方先野也举起酒杯,得体地回敬道:“不敢当,云州马场少不了郑大人的心血,矿场更是有华洛郡主的指点,方某受之有愧。
三年不见,段兄如今成了侯爷、段帅,风姿更胜从前了。”
“哪里哪里,我在关河南岸不过剿了几窝匪,练了一支军。
方大人在这里可是支持汉人奋起反抗,不费一兵一卒将蔚州收复,又有两州起义形势大好,回归在望。
舜息实在是佩服不已。”
两人举起酒杯客客气气地互相夸赞之后便将美酒一饮而尽,府尹眼见这两人明面上倒是彬彬有礼,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终年为敌的两人在放下酒杯时,不约而同地一笑。
三年对于三十岁的年纪,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
段胥在这三年里又长高了一些,如今要比方先野高半个头。
他的皮肤是晒不黑的白,终日风吹雨淋居然和方先野这个久坐庙堂之中的人差不多。
一双眼睛笑起来依然含着光,灼灼惑人。
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爱笑,说什么都轻飘飘的,仿佛是不会老的少年。
方先野的模样一如既往,只是气质又沉稳了些。
若从前他像是山间的雾,如今便像是草间的霜,举手投足优雅又清傲,少了锐利多了从容,看起来还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曾经在朝堂上将多少显贵参到无话可说。
多年未见,故友重逢,却不能寒暄问候。
段胥摇着头笑着喝酒时,却看见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在他桌前深深一拜,道:“林钧见过段帅。”
段胥定睛一看,此人便是当年在朔州府城被十五假扮的林家当家林钧。
他们把林钧救出来时林钧已经是奄奄一息,后来便卧床调养许久。
正巧那时候段胥也在养伤,直到最终回去南都前总共也没有见过林钧几面。
他见假林钧的时间,倒是比见真林钧要长许多。
“当年匆忙之中还未来得及向将军道谢,感谢将军明辨忠奸,将我救出。”
林钧再次深深地弯腰拜下去,段胥便起身将他托住,笑道:“林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林家在朔州围城中的鼎力支持,段某感念至深。
哦,如今不能称林先生,要称林大人了。
听说此次您要随方大人一同回南都?”
林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激动之情更甚,他道:“承蒙方大人高看,我生于关河以北,长于胡契人欺压之下,如今居然能够去往大梁南都,为国效力。
毕生夙愿得偿,至今仍觉仿佛梦境。”
段胥笑笑,他拍拍林钧的肩膀说道:“林大人忠君爱国,慷慨大义。
林家列祖还有你大伯定然会以你为傲。”
林钧闻言便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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