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北岸未归,惩治段帅时机尚早,唯恐打草惊蛇。”
林钧便在一旁笑道:“方大人总是太过谦虚,以至于该得的功勋都推让。”
皇上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他将那密旨放在桌上,淡淡道:“段帅如今身在南都昏迷不醒,城外的大军已全数开赴北岸,还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么?”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悠悠地走下台阶,边走边说:“赵纯死了,死在归鹤军里,据说是畏罪自尽。
归鹤不愧是段胥的亲军,胆子可真大。
那讨伐北岸的大军,莫不是都姓段?”
皇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方先野抿了抿唇,道:“段帅确实……年少轻狂,锋芒毕露。”
“同是年少,方卿却比段胥不知沉稳了多少倍。
朕相信先皇不曾看走眼,朕也不会。”
皇上话锋一转,夸奖起方先野。
方先野便立刻行礼,他低下头道:“臣承蒙先皇与皇上厚爱,定当忠君报国……听从皇上旨意。”
皇上满意地收回目光,仿佛闲谈般开口:“最近朕还听说,段将军其实不是段胥,他从岱州来南都时被狸猫换太子,其实是个胡契人。”
方先野心中一紧,却听林钧在旁道:“这么说来,段胥家世代文臣,他去踏白军前也没有去过北边,却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屡立奇功,若说只是天赋确实有些勉强。
依臣在北边所见,段帅对胡契人是十分了解的。”
“此事并无实证,更何况段将军将丹支打得连连败退,若以此发难恐怕站不住脚。”
方先野不动声色。
皇上点点头,冷然道:“眼下有爱卿这道圣旨便已足够。
无论段胥是不是胡契人,朕都绝不能再放他回北岸。
两日后的早朝,方爱卿可要好好准备。”
段胥的身份如何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权之下已经容不得他。
所谓忠君爱国,君临天下者必要求臣子先忠君,才谈爱国。
方先野沉默一瞬,拜倒在地:“臣,领旨。”
这天夜里方先野做了噩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看见了十二三岁的自己在一片微弱的灯火光芒伏案写着文章,他写得很开怀,待到最后落款之时笔却顿住了。
然后他写下了“段舜息”
这三个字。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他,面色冷峻,淡淡道:“你还要这样继续做他的影子么?七年不够,你还要继续做几年?”
少年站起身来,向他走过来。
方先野后退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分外畏惧,这明明是他自己少年时的脸庞。
“那密旨又不是你逼着先皇写的,更不是你交给当今圣上的,是段胥锋芒太露咎由自取。
更何况丢了密旨的时候,你本也想和段胥商量,但是他昏迷不醒无法回应你,他运气太差了,你有什么办法?”
“他是榜眼你才是状元,凭什么他就能建功立业名垂史册,而你却要错失机会寂寂无名呢?你能给大梁的,难道会比他少吗?”
方先野轻声说道——你不要说了。
那少年望着他半晌,道:“你敢说这些想法,你没有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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