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有些事她一直知道,而有些事她错怪了你。
她已去往彼岸。”
白璎轻轻复述,神色间有一丝奇异,又有一丝悲悯,“她并不怨恨鲛人,希望我们也不要报仇。
你已经破了不杀罗诺族长的诺言,她希望你的剑上、此后能少染血迹。”
云焕静静看着轮椅上的石像,薄唇紧抿,仿佛克制着什么,左手用力地握着右手腕——曾在烈火上烙下誓言,而转眼间他就在盛怒和绝望中大开杀戒,一念及此,强烈的痛悔忽然让他无法呼吸。
“师父最后说——”
白璎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将视线落在脸色苍白的少将身上,一字一句,“她将复生。”
“什么?”
这一句话如闪电击中了云焕的心口,他的目光在瞬间因为狂喜而雪亮,脱口惊呼,“复生?她将复生?!”
空桑人真的能复生?真的存在着轮回?沧流帝国的少将本不信这些东西,然而方才看到了魂魄的消失,他已有了几分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呢?相信师父还存在于天地间,相信魂魄不灭,相信必然会在这片大地上的某处重新相见。
“师父会在哪里复生?”
他脱口急问,白璎的眼神却更加肃穆,轻声:“师父说,她将去往彼岸转生——天地茫茫,众生平等。
她或许去往无色城,或许转生大漠,或许转生成鲛人,甚或复生在冰族里……”
冥灵女子微微一笑,看着沧流帝国少将,“这云荒大地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和她有关——是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亲人和朋友……你明白师父的深意么?”
云焕眼里的亮色忽然凝滞,长久地沉默,却没说话。
“所以,在对任何一个人挥剑之前,请少将多想一想。”
白璎凝视着他,说出最后一句话,“苍生何辜。”
云焕狭长的眼睛闪了一下,一丝奇异的笑容攀爬上了他的薄唇:“我答应:若我和我在意的人不处于危境,决不因一时之怒而多杀无辜。”
许久,少将忽然开口,语声转厉,“可人若要我死,我必杀人!”
“什么叫做苍生?我们冰族是不是苍生?我们云家是不是苍生?”
仿佛被触动了内心的怒意,云焕冷笑着开口,“口口声声什么苍生,你们这群死人知道什么!
你们知道帝都是何局面?我若退一步,全族皆死,还谈什么怜悯苍生!
谁又来顾惜我们的死活?”
白璎一震,侧头看着泉中玉像:“这些话,你对师父说去。”
“这种话,今日说过一次,此生决不再提。”
云焕冷笑,按剑而起,眼神冷厉,“说又何用。
说我豺狼之性,那也是有的。
只是尚不如帝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白璎从水中站起,微微蹙眉,似不知如何说,许久道:“师父用心良苦。”
“我明白,我永远也无法做师父期望的那种人……”
云焕转头看着地底冷泉中那一袭宁静的白衣,眼里杀气散去,“你我也算同门一场,但却只有师父灵前一面之缘。”
闪电忽然割裂了黑夜,“喀嚓”
一声轻响,墓室厚厚的石板居中裂开,“从这个墓室出去,便是你死我活。”
静默地看着那一剑、白璎沉沉点头,忽道:“放心,帝都那边的十巫,决不会得知你的师承来历。”
云焕一惊,抬头看着这个冥灵女子。
“西京师兄虽几死于你手,也不曾透露你的身份。”
白璎微微一笑,眼神却清爽,“剑圣门下当以剑技决生死,而不是别的龌龊手段。”
反身便招回了天马,掠出墓外。
云焕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黑漆漆的高窗,唇角忽地又泛起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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