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是否被她这样的伤势震惊,那双枯瘦的双手里始终未能结出完整的手印,血还是雾气一样的不停蔓延。
“海皇,您不能再动用灵力了,”
溟火叹息了一声,阻拦了他,“否则,您可能都无法抵达哀塔——让我来吧。”
苏摩退开了一步,看着红衣女祭挥舞法杖,轻轻点在白璎的伤口上。
一点红色的火落在了伤口上,顺着伤口一下子燃烧。
然而那道火却和方才灼烧蜃怪的火大不相同,带着温柔守护的力量。
火焰转瞬即灭,被灼烧过的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多谢。”
苏摩叹了口气。
“不必,我只是治好了她体表上的伤。”
溟火蹙眉摇头,“太子妃应该是被某种可怕的毁灭力量伤害,那一剑横贯她的身体,震得她体内筋脉俱断,灵力四散无法凝聚,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
“……”
苏摩长久地沉默,坐在水底的珊瑚上凝视着水草里那张苍白的脸,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
手指微微的探出,似想触碰她冰冷的脸颊,却终于还是停住。
本以为此去万里,离开云荒、离开一切,便是永不再回来。
却不料尚未离开镜湖,却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落入湖中。
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一去不回头的信念,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迎上去,将她从急流中拉出,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什么地步。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
她还在重伤里昏迷,眼角眉梢却依旧带着绝决和无畏——如今的她已经有了战士的风采,和百年前那个娇怯怯的贵族小姐判若两人。
这样苍白而单薄,温柔而绝决……是他一生里唯一爱过的人。
“不如就不去哀塔了吧。”
溟火趁机低声再度劝阻,“你放心她么?”
海皇的神色有略微的松动,然而忽地觉察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不,我很放心……会有人来守着她的。
我们该走了。”
不等溟火回答,他忽地俯下了身,亲吻了她的眉心,然后起身决然离去。
溟火愕然,也只好扔下了昏迷的女子,连忙跟上。
转头之间,远处的水底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赶来。
“哎呀!
这、这不是太子妃姐姐么?”
苗人少女佩戴着辟水珠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忽地在那片水草旁停了下来,声音诧异而响亮,“天啊……臭手,臭手!
快来看!
太子妃姐姐受伤了躺在这里!”
白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时空仿佛在一瞬紊乱了。
她一生都在不停的下坠:从伽蓝白塔的顶端,从苍梧之渊的结界、从镜湖上空的战场……她不停的从一个时空坠入另一个时空,始终处于失重的飞坠中,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依稀中,她又看到了那张被尘封在记忆中的脸,慢慢近在眼前。
鲛人少年的容貌完美如天神,黯淡的深碧色眼睛深不见底,他走近来,用双臂拥住她,吻在了她的眉心,阴柔而强悍、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力——她没有挣扎,只是宿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交出初吻的瞬间、却只是充满了祭献般的苦涩和肃穆。
他要她的证明,所以她便只能献出了自己,哪怕是被欺骗、被背叛。
一切终结于那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
她从万丈高塔上一跃而下,而他在一旁看着,盲人的眼睛空洞而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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