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之人竭尽全力伸出手,喃喃道:“我非常爱您……师父,非常非常爱您。”
“我知道。”
慕湮有些茫然地答道,“我知道的。”
“那,那就好了……”
他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声音却渐渐微弱下去,“请记住我。
在下一个轮回里,我一定还会等着您的到来……希望那个时候,您能来得更早一些。
这样,这样……我就可以陪伴您更长的时间。
这一世,我来得太晚,太晚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湛蓝色的眼睛合上了,再无一丝生气。
他睡得如此安静,安详得如同一个在日光下睡去的少年----在师父身侧,那个孤独的孩子终于沉入了梦寐以求的甜蜜梦境。
胸口交错的剑伤组成了五芒星的形状,仿佛一个来自远古的最强大的封印,将这个身体连着体内的魔之力量一起封住了。
慕湮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缓缓合上,忽然再也忍受不住,将他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滑落下来----这一刻,她想起了地窖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想起了古墓前那个阴郁的学剑少年;想起那个野心勃勃、冷酷无情的年轻军人,又曾经怎样热切而颤抖地吻过她的手背……
----他的一生都与她紧密相连,她却一直不动声色地将他拒之门处。
他所要的救赎其实很简单----希望有一个爱他,能给予他足够温暖和安全,平息他内心的黑暗和杀戮,让他不再孤独前行于黑夜中。
然则,她却前未给予他最渴望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
多年来,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那个孩子所受的种种折磨,却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来让他解脱,因为那是禁忌……那是禁忌!
所以她不能回应。
----如果,当初她开口说上哪怕一个字,是否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人心是弱小的,但人心又是强大的,往往一念之间便可天翻地覆。
这一瞬,她看着自己亲手在他胸前刺下的封印,心如刀绞,竟不能语。
战争还在继续,然而高空上猛烈的风、恶灵的嘶叫、万丈之下横流的沧海,一刹那仿佛都静止了,时间仿佛从此凝固了。
金色的巨鸟在微微地颤抖,仿佛也在同一时间陷入了不能言语的悲痛之中。
慕湮长久而静默地伫立在伽楼罗的机翼上,高空的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她的神志正在迅速地消散----极北的归墟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召唤着这个流离于六道之外的灵魂的归去。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云荒的大局虽未真正的平定,但她的时间已经耗尽了,勉强凝聚起来的灵体已经再无法维持更长时间了。
她只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其他人来继续。
“白璎,过来……”
她勉力开口,看着那个白衣女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地吩咐,“凝聚后土所有的力量,把你……把你的戒指戴到他的左手上。”
白璎愕然地看着师父----她脸上的生气正在迅速消散,重新变得冰冷、僵硬。
“用后土的力量……封印住它。”
慕湮轻声对着弟子嘱咐,声音已如游丝一般,“我的力量不够了……方才设下的五剑边封之术,不足以长久地……长久地封住魔。”
“是!”
白璎明白过来,含泪在师父面前跪下,取下自己右手上的银白色戒指,捧在掌心,默默念起召唤力量的咒语----在白族女王的祝诵声里,后土神戒逐渐焕发出柔白的光芒,央她的指间凝聚。
巨大的力量开妈凝聚,注入了这个小小的指环上,整个戒指忽然变得光彩夺目!
白璎摊开手,将这枚银白色的戒指轻轻戴上了同门那已经冰冷的手上----后土神戒和破军的左手一接触,陡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华!
仿佛冰火交融一般,破军的躯体突然起了一阵奇特的变化----一层冰蓝色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迅速蔓延开去,仿佛厚厚的冰层一般,将他整个人封住了!
“主人!”
潇定定地看着这一切,失声惊呼,“主人!”
“你不再有主人了,伽楼罗……他已经进入了永久的长眠。”
慕湮的声音飘忽如风,“他这一生,已经结束了……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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