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推开了寝宫的门,看了岳飞一眼,轻声道:“岳都头请进罢。”
岳飞背光而立,面容隐没在月色投下的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如何。
闻言,只道:“好。”
声音平静如水,却不是活水,而是死水。
举步步入门内,便听得雕花的大门在自己身后沉重地掩上,“吱呀”
的声音尖利刺耳。
这声音他太过熟悉,每一次见到赵构或者离开赵构,都是如此。
而这样的声音,往往也没有什么好的预兆。
比如此刻。
深吸一口气,他迈开步子,走入房内的黑暗之中。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斜斜地从镂花的窗棂处投射下来,为原本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些许光亮。
有一簇,便刚好落在房内一侧。
那处,赵构一身寻常的明黄衣衫,正举着一盏烛台,背身看着墙上悬着的一幅字画。
赵家皇族素来长于此道,赵构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远没有自己的父皇对此那般热衷,只不过是闲暇之余,偶尔为之。
实则他已然许久,没有对什么真正地产生过兴趣了。
唯有此时此刻,这房中的另一个人。
岳飞张了张口,半晌后才道:“官家。”
赵构不疾不徐地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来了。”
岳飞也不知该如何借口,便只生生地道出一个“是”
来。
赵构走到桌案边,将烛台轻轻放下,又拿起桌边的银剪,慢慢地剔着灯芯。
灯焰在银剪的逗|弄之下,时高时低,忽明忽暗,连带着他的影子,也不断地跃动着。
岳飞知道,他又在故意拖延时间,故意看自己,在焦躁难熬之下,是怎样的反应。
于是他便只是沉住气等着,一言不发。
终于,在赵构悉心剔过之后,灯焰已然明亮了许多。
而他站直了身子,垂眼淡淡地看着,却摇头,道:“太亮了。”
然后放下银剪,他这才转头看向立了许久的岳飞,眉目中含着玩味的笑意。
“过来。”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返身走到床头坐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坐下。”
岳飞咬咬牙,却没有听命而为,仍旧是在原地定定地站着,仿佛以此昭示着自己最后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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