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行都是交通自理,一大早上挤地铁,都快挤成遗像了。”
陈桉哑然失笑。
“但是林杨却特别喜欢挤地铁,他说地铁暖和热闹。”
陈桉知道这个林杨一定就是余周周的小男友。
他端详着对面女孩假装生气的样子,笑起来,“其实就是想要和你挤在一起吧?”
余周周愣了愣,“你怎么越老越猥琐?”
陈桉脸色发青地转过头,“……这很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开过玩笑的两个人突然一同陷入了沉默,在一个热闹活泼的玩笑过后。
他们沉默的姿态惊人相似,仿佛打上了同样的水印。
“很久之前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要来上海,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对当时的我来说,这里实在有些远。”
陈桉伸出手,五指展开,将掌纹轻轻印在了玻璃上。
“可能因为这里不下雪吧。”
说来神奇,刚刚说完这句话不久,美丽的橙色射灯映照下,细碎的雪纷纷扬扬飘下来。
陈桉愣住了。
记得来的路上,他双手插兜,抬头望向这里的天空。
和记忆中的家乡一样是压抑的灰色顶棚,然而无论如何,上海寒气还是不足以酝酿出一场雪。
竟然说下就下。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侧过脸看到了余周周专注的眼神。
“陈桉你记不记得,每到大雪天,我们背着琴去排练的时候,都会特别狼狈?”
他没讲话,记忆却如云翻涌起来。
时至今日,陈桉仍然会时不时梦见家里的那个大雪天,外公背着小提琴,右手紧紧牵着他,冒着北城十二月份的寒风,颤颤巍巍地横穿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小马路。
梦境就停在这里,马路宽得仿佛这一生都趟不过去。
那一年陈桉四年级,正在准备全国琴童冬令营大赛,老师通知他父亲小提琴课将会由每周一节增加到两节。
原本每周六中午他都会去外公外婆家,现在时间被临时加课挤占了,父亲正好趁此机会告诉陈桉,什么时候比赛结束有时间了,再去看望外公外婆吧。
那时候陈桉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庞面无表情,他动了动嘴唇,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每一句抗议都会被眼前的男人用天衣无缝的借口搪塞过去。
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说,好的。
男人抬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陈桉虽然偏开了头却没能够躲开,然而这种躲避的举动却让那只抚在自己头顶的手放了下来,直接抓起桌子上面玻璃花瓶朝着墙角狠狠地砸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爷爷奶奶的惊呼,家里的人纷纷从各个房间涌出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向客厅。
陈桉的父亲面色平静,眼角眉梢都没有刚刚震怒的影子。
他只是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陈桉耳边说,要不是你和我长得像,我肯定……
话并没说完。
然而那句话背后的含义暴露在句子残破的短截面上,让陈桉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两父子非常有默契的迅速撤离了客厅。
陈桉面无表情地赶在保姆出现之前躲进了自己房间里,背靠着白色的木门,缓缓地坐了下去。
父爱也是有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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