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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前行两步,跨进门槛,刘夫人走到王妩面前,看着数年不见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儿,轻语如叹息:“我的阿妩要嫁人了,阿母怎能不来看一看?”
“阿母……”
看着那一双如山轻眉之间难掩的疲色,看着那帷帽黑纱上粗粝的风沙尘土,以及那一落到自己身上,便混杂了骄傲欣慰,又悲惋心痛的目光……
刘夫人下嫁公孙瓒前,是真真正正,养在深闺的传统女子,嫁了公孙瓒后,亦是一步不曾离开过幽州北地。
今次若非是为了王妩,怕是终她一生,都不会一人坐了马车行那么远的路……
王妩不由眼眶发胀,一声从未叫出口过的“阿母”
竟一下子带了几分哽噎。
她不是真正的公孙妩,可对于刘夫人而言,王妩从来就是她那个胆大妄为,倔强好强得令她心疼的小女儿。
“穿了这身衣裳,这发就不该这么挽了。”
刘夫人将帷帽挂到门侧的木架上,在架上的水盆中洗了手,回身把王妩按到妆案前坐下。
卸下发钗珠华,重新打散头发。
王妩有些不安地回头:“阿母,郡府里已经请了人操持今晚的婚仪,阿母长途而来,还是休息……额……”
话没说完,额上微微一凉,却是被刘夫人用簪花轻敲了一下:“新妇禁多言。”
王妩的头发看似如瀑如绸,可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在军中束发束多了的关系,发根处极不服帖,尤其是额角鬓边的碎发,平日里不怎么扎眼,可到了这需要挽发如云的时候,就变得极为恼人。
上一回她扮作女乐混进高密酒宴时,天知道她往两鬓抹了多少水才把碎发贴平……
但这些碎发在刘夫人手里却变得听话极了,一缕一缕地在指间穿梭,缠到耳后的长发上,绕成一股,如丝萝附藤,一并挽了上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棱直射进来,落在铜镜上,亮得晃眼。
王妩心绪烦乱,她根本就不知道等刘夫人问起公孙瓒两父子,她该如何作答。
刘夫人用双股钗将最后一股头发固定住,忽地柔声说了一句:“我既然来了,你父亲那里,自有我来担待。”
“啊?”
一提到公孙瓒,王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回头。
难得看到王妩怔怔的模样,刘夫人好笑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拍:“我虽是个妇人,不懂别的,还能不知道你父亲的性子么?”
先许辽东,后结曹操,以公孙瓒刚毅自负的性子,又怎么会同意将自己这个独生女儿下嫁麾下部将?
刘夫人在来的路上还一直诧异,待到进到城门,听闻公孙瓒旧伤复发,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
“这样也好,你父亲征战多年,也是到了卸甲的时候,而你兄长又是自小性子急躁,兵凶战危,他不领兵也好,只是你……”
王妩一听刘夫人这话锋不对,言下之意,竟是字字暗指赵云攻城掠兵,将强欺主,连忙打断道:“阿母!
子龙领军夺青州是奉父亲的将令,踞青州而不归是我的意思,掌骑兵则是由于父兄新败,他素重恩义,性情仁厚,绝不是……”
“我知道。”
听王妩句句维护,刘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了然一笑,“我知道!
你能自己穿上这身衣裳,自然是愿意与他为妻的。
只是……”
只是,远嫁辽东也好,结姻曹操也罢,只要公孙瓒还是威名赫赫的白马将军,只要有幽州铁骑的威慑,王妩所嫁之人就不敢慢待了她。
这也是公孙瓒几番许嫁,明明是要用王妩作为结盟之缔约,刘夫人也从来不曾说过半句反对之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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