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商馆。
秦掌柜正在听取手下徐恭汇报有关粮食之事,越听脸上的神色越凝重。
“……吏科给事中宋琮盘查大同等处储备粮草后上报,边饷侵吞严重,户部几位大人已经下了诏狱,且朝廷还在继续追查,估计用不了几天案子就要查到运河沿岸,到那时……只怕会牵连到我们。”
大明成化二十二年的粮草案已,并开始迅蔓延开来。
经营天下生意的徽商,素以消息渠道宽泛而擅长,他们也是第一时间收到风声,紧急应对。
秦掌柜道:“我们还有多少粮没派出去?”
“之前运河沿岸各城能派的都派出去了,唯独兴济……”
徐恭说到这里,眼巴巴望过去。
秦掌柜恍然:“只有兴济吗?孙家没有接我们的生意,就没想过联系别家?”
徐恭委屈道:“当家的,这事不是一直您亲自谈的吗?这兴济之地能一次吃下这么大笔粮食的人家可没几户。
要不……咱赶紧趁着事情尚未酵前,找几个零散的粮商,把咱的粮给收了。”
秦掌柜怒目圆瞪:“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明知道这批粮有问题,且随时可能会让买家牵扯进案子,还断然把粮食甩出去,让别人来担责?”
“这……”
徐恭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心里也在琢磨,这不是当家您先前透露出的意思?
怎么眼下您却表现得正义凌然?
秦掌柜道:“我徽州商贾,最讲究童叟无欺,先前派出去的粮食,我们不知其蕴含有巨大的风险,而对方在收购粮食时就该知道这背后关联,怨不得我们。
但……要是此时我们再派粮食,那就是不地道,一旦传扬出去,非但是我一家之名声,就连徽州商贾的美誉也要跟着受累。”
徐恭道:“当家的所言极是,可咱们手里的粮食……也太多了。
兴济到底是囤粮重地,这次咱从粮仓运出来的粮食不少,听说贵州道的陈御史已经进城了。”
“来了吗?”
秦掌柜蹙眉问道,“为何外间听不到一丁点动静?难道先前的信没传到?”
徐恭言之凿凿:“信绝对传到了,且详细说明了本地情况,当时陈御史言,进城后会第一时间拿下妖言惑众之人,毕竟有杏林名家出面佐证,但不知为何,进城后……突然就没动静了。”
秦掌柜越诧异:“以我了解,陈御史行事风风火火,从不避忌权贵,再说姓张的生员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权贵……此事定有蹊跷,看来陈御史并不单是为地方防疫而来,很有可能……还有针对我们的计划。”
“那……那……”
徐恭立即紧张起来。
秦掌柜道:“我没记错的话,孙家在推掉我们生意时,市面上粮食的价格正不断上涨,他们是将到手的利润拱手相让,肯定是听到风声不对后才断然毁约……”
徐恭道:“当家的,当时对方不是说,有人提醒过他?”
“就是那……张生员。”
秦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其只是寻常人,且贪得无厌,为蝇头小利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通医理却贸然行医,罔顾百姓死活,看来此人……不简单呐!”
徐恭试探地问道:“那……要不咱赶紧登门求教一番?”
秦掌柜道:“张生员本人家世一般,唯其从兄曾做到过辽东巡抚,在朝中颇有人脉,若说其有什么消息来源,那一定来自于城中张家主枝。
我为何不直接去张府探寻,而要去找个欺世盗名的生员?”
徐恭想了想,不由点头。
没办法,这分析太过合情合理,让人无从反驳。
区区一介秀才能知道朝廷机密,凭什么?
肯定是源其有个曾当过朝中高官的堂兄,不然能说他是靠自己的人脉获悉?
谁信?
秦掌柜有些恼恨:“怪只怪,我到兴济后未查明本地官宦人家脉络,未曾想会在张氏一门上吃瘪,难怪都言本地世家大族中张氏排名未必最高,人际交往却最为广泛,诚不欺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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